顧定州愣住了。

唐洛洛面容清冷威嚴，修道之人更應該明白，心存善念的異類，難能可貴，不該抹殺掉它們生存的權(quán)利。

“人心險惡，古話有之，臣受教了?！鳖櫠ㄖ蓊h首道。

選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唐洛洛跟蕭衍，親自去了趟靈智寺。

唐洛洛添了幾個香油錢，便順勢找僧人打聽了。

“阿彌陀佛，施主，寺中并無叫慧覺的僧人?！鄙嘶卮?。

唐洛洛又問了好幾個僧人。

得道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她跟蕭衍站在寺院中，抬頭就是佛祖慈眉善目的高大金身，她緩緩勾唇，眸色卻有些冷，“阿衍，你說是沒有人記得他們，還是他們真的不存在？”

“朕倒希望是后者?！?/p>

若是前者，未免太可怕了。

一個人在世上的痕跡，就這么悄無生息的消失了。

“世間沒有痕跡，問人是問不出來的，人間不記得，但若是真的存在過，冥府會記得他們。”

唐洛洛聲音微冷，“召來陰司一問便知。”

“天師府也得查?！?/p>

于是回去后，蕭衍便叫來岑南舟與蕭洵二人，說明人口消失，無人記得的怪事。

“君上懷疑天師府？”岑南舟直接道，“我去查?！?/p>

蕭洵皺眉，“我跟你一起?！?/p>

“我一個人就行，你跟著礙事。”岑南舟笑說。

蕭世子瞪他，“我礙事？”

你想好了再說！

岑南舟笑著，“你跟著，我無心辦事?！?/p>

唐洛洛：秀！你就秀吧！

蕭洵妥協(xié)了。

唐洛洛特意叮囑，“查的時候，要小心，自己的安全第一，我們不清楚天師府里面的情況，不要擅入?！?/p>

“明白?！贬现蹜?。

當晚，唐洛洛便召來了范無咎和謝必安。

“娘娘召我等，有何事要問？”

“可是為了中州遭人遺忘的那些人？”

黑白無常二人陰差開口。

唐洛洛并不意外，“這么說，失蹤的那些人，確實是活人？”

“現(xiàn)在不是了?！敝x必安說，“中州沒人記得他們。”

“為什么？”唐洛洛問。

范無咎正要開口，謝必安板正的說，“冥府不允許插手陽間之事?！?/p>

所以，就算冥府知道，也不曾干預過。

這是冥府的規(guī)矩，唐洛洛倒也沒勉強它們，“有個和尚叫慧覺，在冥府么？”

“在?！狈稛o咎道，“那和尚是個有大智慧的人?！?/p>

“把它帶上來，我有話問一問它?！碧坡迓宓馈?/p>

兩位陰差猶豫了一瞬。

謝必安提醒，“娘娘，冥府不插手……”

“我沒讓你們插手啊，我現(xiàn)在是陽間人吧？”唐洛洛打斷。

謝必安一下子就沒話說了。

它對范無咎輕輕點頭，后者就轉(zhuǎn)頭提人去了。

趁著這個空閑，唐洛洛隨口問了句，“大帝他老人家還好么？”

謝必安心想，作為冥府的神，你比大帝年紀還大。

“大帝……最近挺忙的。”

唐洛洛聽出謝必安話中的遲疑，“冥府出事了？”

謝必安搖頭，“沒什么大事，就是陰魂太多了些，大帝正在分批處理?！?/p>

謝必安說話，十句話只能信三句。

十分可信只能信其三分。

鬼話連篇。

說的就是它。

但唐洛洛也沒有再追問。

畢竟冥府現(xiàn)在是大帝當家，有陰天子坐鎮(zhèn)冥府，她沒什么不放心的。

很快，范無咎就回來了，還帶來一個和尚陰魂，“阿彌陀佛?！?/p>

和尚身上并無半分陰氣，披著一身袈裟，面目慈祥和藹，唐洛洛一眼看出，“果然是高僧，成了陰魂，身上還帶佛光?！?/p>

“你都能立地成佛了，為什么還來冥府？”

唐洛洛聲音清透中帶著一絲威嚴。

和尚說，“佛度眾生，冥府萬千陰魂，也是眾生，地獄不空，誓不成佛?！?/p>

唐洛洛眸光一閃。

盯著和尚慈眉善目的面相，“地獄不空，你不成佛，你知道，冥府也可以有佛的嗎？”

和尚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在冥想此話。

唐洛洛沒有給它太多時間給他去想，“有個花靈小妖，說你被人害死，但是無人記得你，你記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么？”

和尚臉色忽然沉重，雙手合十道，“中州，有大劫?！?/p>

唐洛洛挑眉。

和尚看向她，“你能指使兩位陰差，應是身份不凡之人，你們能救中州?！?/p>

“何以斷定？”唐洛洛淡淡。

和尚看向蕭衍，“他有帝王相，既為帝王，怎能罔顧百姓生死。”

蕭衍眸色幽深，“說說吧，你因何而亡？”

和尚阿彌陀佛了句，“天師府?！?/p>

“天師府有什么？”蕭衍問。

和尚遲疑了一下，微微搖頭，“貧僧不知。”

他分不清那是人是妖。

終究是修行不夠。

唐洛洛擺手，“帶它回去吧?！?/p>

范無咎頷首。

和尚臨走前，還阿彌陀佛了句，“花靈還好嗎？”

“不太好，一心想為你報仇，被天師府追殺。”

和尚面露擔憂，瞬間被黑無常帶走了。

都死了，人間的事就別管了。

謝必安臨走前，低聲說，“中州并非表面平靜，娘娘，要當心?！?/p>

大白就是裝高冷。

其實嘴硬心軟。

唐洛洛蹙眉，“最后一個問題，中州失蹤了多少人？”

謝必安遲疑一下，答，“不下百人?！?/p>

唐洛洛眸色一沉，“將名單給我?！?/p>

謝必安嘆了聲。

勸不住。

她插手了就得管到底。

于是謝必安一抬手，手中便多了份黑色的名錄，“都在這了?！?/p>

名單交給唐洛洛之后，謝必安就離開了。

“洛洛，道術(shù)能抹去人的存在么？”

他想問的，不止是那和尚，還有那些失蹤的人。

天師府絕不簡單。

蕭衍更想知道，這些消失的人，是如何被遺忘的。

“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但抹去一個人的痕跡容易，這么多人，每個人都有他的生活軌跡和痕跡，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抹掉，尋常道術(shù)不行，難怪那和尚說，中州有大劫?！?/p>

唐洛洛面色嚴肅，“這幾天玩的太過，連我都放松了警惕，竟沒察覺到中州的不太平?！?/p>

“這不怪洛洛?！笔捬苷f，“中州百姓安居樂業(yè)，朕亦被蒙蔽?！?/p>

“阿衍，叫顧定州來吧?！碧坡迓逭f。

蕭衍會意，“好?！?/p>

當顧定州再次被叫來，蕭衍給了他一張名單，“去查查這名單上的人，上面有住址，看看是否有人記得?！?/p>

“是。”顧定州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他拿了名單，親自帶人去查。

可查到的結(jié)果，不由得令他毛骨悚然。

他站在太陽下，渾身發(fā)涼。

名單上的人，沒有一個人認識。

他按著名單上的地址，一家一家詢問過，有為人父母的，有為人妻兒的，她們都不記得家里有過這些人。

仿佛名單上的人，只是憑空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