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
敢做不敢當(dāng)嗎……
無助柔弱的模樣,仰頭看他的時候,仿佛他是救贖她的天神。
虔誠而不自知。
她輕聲問,卻在他心湖中漾起層層漣漪。愚蠢卻天真而美的尤物,像山中精靈一般有攝人心魄的能力。
她,還是有些特別的。
在他面前賣弄的這點小聰明,呵……
他盯著她,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低頭兀自微微一笑,抿唇不語,沒有答話。
卻掃了一眼眾人,又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會意,當(dāng)即讓大家都回去了,離開之前,耳提面命的敲打,讓大家把今日的事情爛在肚子里,眾人稱是,相繼離開。
才又對著宋望璟開口:“家丑不可外揚(yáng),眼下又正是關(guān)鍵的時刻,不能有半分差池。你是整個宋家的希望,心中要有一桿秤,分得清孰輕孰重。若影響到了宋家,該不惜任何代價?!?/p>
老夫人語氣嚴(yán)肅,提醒宋望璟:這件事必須捂住。若解決不了事,便解決人。
“是,孫兒明白?!?/p>
老夫人離開,帶走了下人。
屋子里,只剩下林知蘊(yùn)和宋望璟。
“嫂嫂請坐?!?/p>
宋望璟語氣溫和,慣常的謙謙君子做派。但是林知蘊(yùn)知道,這些都是假象。
她在他對面坐下來。
微微垂目不去看他。
宋望璟開口說話了,表情莫測:
“嫂嫂今兒,唱的是哪一出?”
林知蘊(yùn)認(rèn)真回答:“我想要一個交代。”
“什么交代?”
“我不能這般不清不楚的跟著你?!?/p>
“不清不楚?”宋望璟臉上露出笑意,更顯得他眉目舒朗。
他似乎很有耐心,以一個獵手的姿態(tài)逗弄自己的獵物。
“嫂嫂,想要名分?”
這一句嫂嫂,他喚得曖昧至極。
林知蘊(yùn)輕易便紅了臉。
宋望璟好像特別滿意她的反應(yīng)。
“嫂嫂知道的,嫂嫂想要的,我都會給嫂嫂。”
他又放低了聲音,語氣曖昧,這樣的話實在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
聯(lián)想到在床榻上,他磨著她要她開口:嫂嫂想不想要……只要嫂嫂想要的,我都會給嫂嫂……
她的臉紅透了。
宋望璟嘴唇勾笑,撩了撩衣袖,身體往后一靠,不復(fù)之前的規(guī)矩,是浪蕩不羈公子哥的隨意:
“嫂嫂既然送了信給我,便該等我一個回應(yīng)才是,這般急切,可不像是要名分,更像是……要毀了我?!?/p>
他的目光漫不經(jīng)心,卻帶著審視和探究。林知蘊(yùn)察覺到了。
她知道,他在觀察她。
“小叔想多了?!?/p>
宋望璟笑了笑:“嫂嫂說想要做我的房內(nèi)人,挑個日子搬過去就可以了,實在沒必要鬧得這么不好看?!?/p>
“挑個日子?搬過去就可以了?
“不行的。
“娶妻畢竟是大事,知蘊(yùn)怎么都沒關(guān)系,但是太委屈小叔了,莫名其妙多了個妻子,怎么看都不是個事。不過知蘊(yùn)現(xiàn)在的身份也確實有些不妥,若小叔覺得為難,可以允知蘊(yùn)先和離,后再下定納吉,如此便和正常嫁娶一樣的了?!?/p>
正常嫁娶?
宋望璟覺得林知蘊(yùn)實在不自量力。
“嫂嫂想做我的正妻?”宋望璟一手搭在椅背上,手指敲著桌面,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響。
語氣隨意,半點沒往心里去,仿佛在逗弄小孩兒。
林知蘊(yùn)一副理應(yīng)如此的神情,臉上露出疑惑:
“難道小叔不是這樣想嗎?”
“哈哈哈?!?/p>
他看著她:“那嫂嫂便得和今日眾人承認(rèn),你我二人是兩情相悅才行??刹皇俏覐?qiáng)迫了嫂嫂?!?/p>
“她們……會相信嗎?”
他又笑:“她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嫂嫂的態(tài)度?!?/p>
林知蘊(yùn)回應(yīng)他:“小叔提出來,我自然便照做。”
她乖巧聽話得不得了。仿佛那個在堂前擲地有聲告發(fā)他叔奸嫂的是另一人一般。
宋望璟沉吟不語,看著林知蘊(yùn)。
她沉靜安然,神態(tài)自若。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嫂嫂和我以為的有些不同?!?/p>
“哪里不同?”
“鎮(zhèn)定,不急不慌,實在不像是急切要個答案的樣子?!?/p>
林知蘊(yùn)沉默不語。
她就是故意的。
告發(fā)的第二步,是和宋望璟的對峙。
無論他以后如何狠厲奸詐,眼前未經(jīng)大事的少年郎,總是有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狂妄的。
像他這樣的人,會允許別人有些小聰明,但是那些小聰明,得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此,她就能好好活著。
被他當(dāng)一件有意思的玩物存在著。
她沒有能為她出頭的娘家,沒有任何倚仗,只能依靠著一世先知隱忍籌謀徐徐圖之。
老夫人會被她之前有準(zhǔn)備的那番話唬住不敢輕舉妄動,但是驕傲的少年人不會允許自己被威脅被綁架。
她或許可以過了眼前這一關(guān),但是一旦這件事風(fēng)頭過了,宋望璟有一百種方法讓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要的,從來不是眼前的勝利,而是能真正安全的從宋家離開。
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要打長久戰(zhàn)的準(zhǔn)備。
今日這場局,她真正要達(dá)成的,是既要為離開打下基礎(chǔ),還要能活下來。
“林知蘊(yùn),你究竟想要什么?想要正妻之位更不該當(dāng)眾說出那些話才是?!?/p>
“我就是想要正妻之位,才鋌而走險。”
“所以,之前你那樣做,就是在威脅我,嗯?”他瞳孔微瞇,讓人感覺到危險。
“不敢?!?/p>
她緩緩垂下頭,眼睫微濕,隨即便落下淚來,淚水像珍珠,相繼落在她天青繡芍藥的流仙裙上,隱沒在絲線里,蘊(yùn)出一小片水漬。
這是他最喜歡的衣裳顏色和紋飾,她特意穿的。
“男子的喜歡向來淺薄,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我想為自己,和以后的孩子賭一把,輸了我認(rèn),若贏了,我余生皆安。”
她抬頭看他,目光不躲不避,一顆淚珠滾落臉頰,像新鮮的荔枝剝了殼沾著的濕潤清甜露水。
美人梨花帶雨,實在我見猶憐。
她語氣軟得像潔白的稠綿,聲線哽咽:“小叔是男子,自是不知女子的艱難?!?/p>
他第一次除開容貌這般看她,他看見她的眼中有他從未見過的執(zhí)著和倔強(qiáng),讓她的美色更生動了幾分。
“若我不答應(yīng),你預(yù)備如何?魚死網(wǎng)破拉著大家一起陪葬,嗯?”
“沒有,我怕死也惜命,若祖母不同意,我便好好守我的寡?!?/p>
她低頭,像是真的做好了失敗的決定,以后安分過余下的生活。
“若到那個地步,你覺得,祖母和母親還會讓你守嗎?”
林知蘊(yùn)抬頭,淚盈于睫,帶著希冀:
“小叔不會讓我死的,對嗎?”
“所以,你算計我?”
“是,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