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最害怕這種一驚一乍的事。
紅桃大嚷著耳墜子,我還以為我耳墜子上趴著一只蟲子呢,嚇得立馬摘下來就扔在地上:“蟲子在哪兒呢?還在我耳朵上嗎?”
“不是不是,”紅桃撿起耳墜子,塞進了我的手心,“姨娘……”
“傻丫頭,還叫姨娘呢,”紫萱笑吟吟地走進來,將一碗?yún)坏郊t桃手上,“奶奶肋上被踹了一腳,剛回來時,上頭都是淤青,可嚇人了,廖太醫(yī)說要好生養(yǎng)著,你趕緊服侍奶奶吃下這碗?yún)?,你既回來了,就得干活兒,別想著偷懶?!?/p>
她俯下身,摸了摸紅桃的后腦勺,又跟哄小孩兒一樣,輕聲嘆道:“我藏私,從奶奶的參湯里克扣下一碗來,放在外間桌子上,你一會兒記得喝了,腦后破了個大洞,可不是鬧著玩兒的?!?/p>
紅桃笑著謝過紫萱,待紫萱走了,她又端著碗在門口等了片刻,才折回來,把一碗?yún)惯M了痰盂里。
我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做,但卻下意識地壓低聲音勸她:“傻丫頭,你倒進痰盂里,一會兒怎么拿出去?還不是會被她知道?還有外間的那一碗,你喝還是不喝?拿進來吧,要是里頭有毒,我早就被毒死了?!?/p>
紅桃長了個心眼,轉身出去就喊紫萱:“奶奶說吃夠了參湯,把那一碗?yún)沽?,紫萱姐姐,咱們小廚房里還有剩下的嗎?”
“這可沒有了,罷了,先把你這一碗給奶奶端去,等晚上我叫小秦嫂子多做一些來,你再吃吧,唉,合該你這丫頭沒口福?!?/p>
門一開,紫萱親自端著參湯進了屋,進來了還跟我埋怨:“奶奶怎么不喝呢?本來這一碗是給紅桃的,這下子可好,因為奶奶,紅桃沒得吃了?!?/p>
紅桃在她背后朝我眨眼睛,我知道她是想讓我干脆也不要喝了。
我笑了笑,接過碗一飲而盡。
今日要是接連兩次把參湯倒進痰盂里,就得鬧到二爺那里去,到時候沒有問題,也變成有問題了。
“拿下去吧,”我把碗遞給了紫萱,“去問問二爺夜里過不過來吃飯,若是他不過來,讓小秦嫂子她們悄悄做點炸雞,我想吃那個?!?/p>
紫萱笑著去了,臨走還吩咐紅桃莫要偷懶,一定要伺候好我。
“咱們院里如今人手不多,丫頭只有寶珠寶蟾并你我二人,孫媽媽和許奶娘得顧著元姐兒,小秦嫂子和徐嫂子又得顧著廚房,差不多的活兒,都得咱們自己動手,你也受了傷,這些天就陪著奶奶說話解悶?!?/p>
伺候我的人,都是我之前就用的老人。
我也只能保住這幾個人的性命,其余的顧不來了。
好在顧媽媽不知道新二奶奶就是我,她的身契現(xiàn)在在二爺手里,二爺把她和她兒子打發(fā)去李家的莊子上了,讓她兒子做了個小莊頭,琥珀幾個仍舊守著香雪海,大家也都算是有個不錯的結局,比跟著我強。
二爺?shù)囊馑际牵F(xiàn)在先不添人,等回頭去京城時,一路走著一路買人,買來的人都是新面孔,誰也不知道我的過去。
現(xiàn)在身邊沒幾個人,正好方便我和紅桃說話。
“你這丫頭為什么平白無故疑心紫萱要害我?”
紅桃縮了縮脖子:“因為……因為她跟海棠一樣,都是二爺撥來的人,不過,既然姨娘……啊不……既然奶奶信紫萱姐姐,那就是奴婢想岔了,現(xiàn)在想想,紫萱姐姐和海棠又不一樣,紫萱姐姐原先是前頭伺候的人,海棠卻是在老宅那邊伺候的。”
我蹙眉:“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了海棠身上?你這丫頭不要疑心來疑心去了,當時可是海棠帶著人來救咱們的,要不是海棠,你的血早就流干了?!?/p>
臭丫頭,腦子灌風了,一回來就疑神疑鬼。
“就說這個耳墜子吧,”我一邊說,一邊重新戴我的耳墜子,“你一直大叫耳墜子,我還以為上頭有蟲子,快嚇死我了,我告訴你,這副垂絲海棠的耳墜子可貴了,以前我都沒舍得戴,要是因為你一句話摔壞了,我就從你的月錢里扣!”
紅桃還是一直盯著我的耳墜子,我被她盯煩了,就狠狠瞪她一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然就滾去你那屋睡覺去,腦袋破了個口子是得好好休息,不然就跟你現(xiàn)在一樣,瘋瘋癲癲的。”
“姨娘……”紅桃頓了頓,又改了口,“奶奶,你還記得那日咱們被抓住時,那個賊人說門前丟了一只耳墜子嗎?”
我隱約猜到了什么,輕輕點點頭。
“當時咱們被賊人拖出地窖,奴婢曾經(jīng)仔細看過,奴婢和芍藥耳朵上都扎了銀丁香,奶奶和前頭二奶奶的耳墜子都還在,奴婢當時就有些疑惑,不知那賊人口中說的一只耳墜子是誰落下的?!?/p>
“后來,海棠救奴婢的時候,奴婢眼前模模糊糊的,卻記得很清楚,海棠耳垂上,只剩下一只耳墜子,另一只不見了,因養(yǎng)病的時候一直昏睡著,奴婢就把這事忘了,方才看到奶奶耳垂上的這對垂絲海棠耳墜,忽然就想起來了。”
“奶奶,”她小心翼翼地問我,“如果那只耳墜子真的是海棠的,那她那日是什么時候到的那間小院?”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忙讓紅桃不要再說了。
“興許……興許那只耳墜不是海棠的,海棠的耳墜是她逃跑的時候自己弄丟的,也興許壓根就是你看錯了,就算那耳墜真的是海棠的,也說明不了什么,或許她也想進去那小院呢,只是門鎖了,她進不去,好了好了,我們不要再說她了,你先回去歇著,把寶珠叫來?!?/p>
寶珠很快就來了:“奶奶叫奴婢?”
我點點頭,讓她搬個繡墩自己坐:“寶珠,你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海棠原先是伺候誰的?現(xiàn)在又在哪兒當差呢?”
寶珠笑著起身:“這個容易,奴婢這就去?!?/p>
“等等,”我盯著她的眼睛,鄭重其事道,“這件事一定要做得極其小心,千萬不要讓二爺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