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shù)难凵窭镩W過懼怕、疑惑,但唯一沒有掙扎和猶豫。
我話一說完,他就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他不會。
“無論你是人還是妖,亦或者是別的什么東西,我都不認,我只認你是辛夷,旁人說什么我不管,辛夷,只要你愿意,我就一定能護住你?!?/p>
我談過戀愛,分過手,愛過人,也被人愛過。
我知道一個人愛另一個人的眼神會是怎樣的溫柔和堅定。
又有怎樣熾熱的溫度。
所以我信二爺。
我愿意為了二爺賭上一把。
結(jié)果是輸還是贏,我都接受。
“二爺,我愿意?!?/p>
“嗯?”
我翹起嘴角,無聲地笑了。
“二爺下回跟西洋人談生意,只管帶我去,也別告訴常大人等人,只消在屋子里豎起幾架屏風,你們在外頭談你們的,我在里頭聽我的,二爺無需當場就敲定此事,等把那些西洋人送走,有什么不妥之處,我會告訴二爺?shù)摹!?/p>
“不知二爺請了哪里的通譯?”
二爺跟西洋人做買賣,必定要用個通譯,不然聽不懂西洋人的話,豈不是要被騙?
我有時候也挺佩服二爺?shù)哪懽印?/p>
建威將軍還在呢,貴妃和英王也沒倒臺,他就敢伸手從燕王那里拿錢,沒經(jīng)過朝廷,就和西洋人做這槍炮生意。
張世安膽子就更大了。
才十六歲的一個小屁孩,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人脈,會拉來西洋人做生意。
私下做槍炮生意,難道不怕朝廷追究嗎?
二爺沉默了半天,才悶聲嘆了一口氣:“皇上老了,這些年沉迷聲色,竟有半年時間不曾上朝,朝政落在東廠閹狗和英王手中,這兩派此消彼長,互相傾軋,底下人便漸漸地冒了頭,背著朝廷做什么的都有,原先朝廷還不許藩王蓄養(yǎng)私兵呢,你看現(xiàn)在,不僅僅是藩王,便是我,不也養(yǎng)了私兵?”
我明白了。
怪不得倭寇能跟英王勾結(jié),怪不得水師漸漸沒落,怪不得神仙膏能在青州府、登州府盛行呢,原來是朝廷內(nèi)里已經(jīng)不堪了。
“二爺只說了閹狗和英王,那燕王在這其中又是個什么角色?”
燕王膽子也不小,因不在京城,燕王的小動作就不加收斂,敢結(jié)交李家這樣的武將世家,本身就是野心膨脹的表現(xiàn)。
“燕王?”二爺臉上露出一絲勢在必得的神情,“燕王在等待一個時機,這時機,就在眼前了?!?/p>
“辛夷,燕王要的時機,如今就在我李昭手中,一是借著神仙膏一事,扳倒薛陽,重創(chuàng)英王和貴妃一黨,只要英王和貴妃一黨稍微露出破綻,東廠閹狗必定如同惡狗撲食一般,咬住他們不放?!?/p>
“屆時,燕王再出手,把這灘水攪渾,叫他們自己斗去,等他們兩敗俱傷之時,便是燕王出頭之日?!?/p>
“而我,只需要率兵攻下羊山島,趕走倭寇,就是給燕王最大的助力?!?/p>
二爺雄心勃勃,我時而被他的雄心壯志感染,時而又為他擔憂。
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燕王上位,焉知不會拿李家開刀?
二爺卻好似已經(jīng)看淡了。
“士為知己者死,燕王明白我們李家的心,李家世世代代都為了大豐的江山和百姓而生,我李昭自小就立志,只要國泰民安,我李昭愿意解甲歸田,一輩子粗茶淡飯,做個田舍翁?!?/p>
“倘若燕王上位之后,真的忌憚我李昭,不用他提出來,我便會主動上書朝廷,辭官歸隱,辛夷,那會兒我可就沒有錢給你了,你可愿意陪我過苦日子?”
我當然愿意。
“二爺不會過苦日子的,我現(xiàn)在手上的錢,足夠咱們一家子衣食無憂了,再者,就算沒錢了,我還能去畫小冊子賺錢啊。”
二爺哈哈大笑:“你那些冊子一本都賣不出去,你若是敢擺出去賣,李家族老們怕不是要上門把你頭發(fā)鉸了,送你去庵堂做姑子去?!?/p>
他笑得開懷,我卻笑不出來。
二爺就是這樣一個人,豪氣干云。
他信燕王,但自古帝王多薄情,未曾發(fā)達之前,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等那燕王上位,用不著二爺了,便會從過往小事中挑刺,哪里還能忍到二爺自己解甲歸田呢?
怕不是要找個由頭,把二爺即刻絞殺。
這還是好的呢,最起碼禍不及家人。
更可惡的是,有些帝王不僅僅要斬殺功臣,就連功臣的家人也不會放過。
我可不想被充入教坊司。
我這輩子穿到一個丫頭身上,一步一步爬上來,已是不易,叫我再去當一回貴人們的玩物,比殺了我還叫我難受。
“放心,”二爺捏了捏我的臉頰,又摸了摸我的肚子,“我會安排好你們娘兒倆的后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怕是要委屈你帶著榮娘母子倆一塊過日子了,榮娘那個人,心思是歹毒了一些,但若是無旁人幫手,她也鬧騰不起來?!?/p>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我這輩子就要跟二奶奶鎖死了是吧?
怎么到哪兒都要帶著二奶奶呢。
“那二爺你呢?”
二爺抿唇淡笑:“自是慨然赴死,大丈夫生當為國為民,我李昭無愧天地祖宗,無愧黎民百姓,無愧于心,死而無憾?!?/p>
呸,好一個慨然赴死!好一個無愧于心!
你愧對我們娘兒倆,就對得起你的心了?
我委屈地撇撇嘴,到底還是沒有懟二爺。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我一榔頭把二爺敲暈,裝進麻袋里拖走,找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躲起來,才不會叫他傻乎乎地去送死呢。
“二爺還沒告訴我,請了哪個地方的通譯?!?/p>
二爺搖搖頭:“精通東瀛話和高麗話的通譯好找,甚至精通南洋土話的通譯也能找到幾個,可會西洋話的通譯卻少之又少,張世安這回帶來的這個通譯,還是去年朝廷跟西洋人買大炮時候用的那個,我信不過他,這幾日正在找新的,只是如我所言,這樣的人才有些難尋罷了。”
我一拍二爺?shù)拇笸龋骸岸斶€說用不上我呢,這不就到了我顯身手的時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