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僅憑一些道士和尚的預(yù)言,以及幾項并不算嚴(yán)重的佐證,未必能夠引起朝廷的重視,若是朝廷駁回了他們的進(jìn)言,那么,一切的努力,就都算白費了。
說到這里,張同知面上泛起一抹憂色。
“唉……現(xiàn)在的確不是個好時候,陛下尚在病中,不能上朝,監(jiān)國的是大皇子,若不能引起他的重視,只怕……”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兩人都清楚事情失敗意味著什么。
顧逸川輕輕一嘆,隨即說道:“張叔,你這幾日也辛苦,便早些回去歇著吧。”
......
四月初,朝廷的旨意下來了。
不但同意了開鑿泄洪河道的請求,令人欣喜的是,朝廷還下令,調(diào)派江南五萬駐軍參與挖鑿河道,同時,要求涉及開鑿河道的幾地官府,按每戶人丁征徭役。
如此一來,便從百姓們的自愿參與,變成了集體勞役,再加上幾萬駐軍的參與,效率便大大提升了上來。
連沈南葵都不禁有些感嘆,事情竟會這般出奇順利。
若按照這等規(guī)模和進(jìn)度,數(shù)萬人共同挖鑿河道,恐怕還真能在洪澇到來之前,把一切都部署妥當(dāng)。
事情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沈南葵和顧逸川忙碌多日,也總算松了一口氣。
傍晚時分,兩人心情不錯,便叫廚房備下酒菜,準(zhǔn)備放松一二。
沈南葵笑著說:“我當(dāng)真沒有想到,朝廷對江南的事如此上心,這下我也就放心了,可以不急著收購糧食和藥材?!?/p>
為了抵御即將到來的災(zāi)害,她做了兩手準(zhǔn)備,一面積極防范,以求能夠阻止或減緩災(zāi)害發(fā)生,一面讓手中的商隊,大量從其他地方囤積糧食和藥材,以便災(zāi)難真的到來時,能夠有法子應(yīng)對。
顧逸川笑了笑,神情中也多了幾分松快。
“這些日子,辛苦娘子了。”
酒菜上來,兩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顧逸川忽說:“對了,南葵,有一件事,我還未來得及同你說?!?/p>
沈南葵問:“什么事?”
顧逸川道:“開挖河道并非易事,需要的民力物力皆是不少,為此,朝廷特意派了一位欽差,前來主持防洪諸事?!?/p>
沈南葵正在喝湯,聞言抬了抬眼皮,“哦,是誰?”
顧逸川道:“建寧侯?!?/p>
沈南葵舉著調(diào)羹的手一頓,眉頭皺了起來,“怎么是他?”
京中陛下稱病隱退,幾位皇子在朝堂上斗得不可開交,建寧侯是陛下信重的人,眼下這個階段,他正掌著京城防務(wù),陛下怎么可能讓他離開?
她問:“這個旨意是誰下的,大皇子?”
顧逸川搖頭,“不是,建寧侯的京衛(wèi)指揮使一職,是陛下授命的,幾位皇子無權(quán)調(diào)任他,甚至我聽說,大皇子一開始并不贊成大舉開鑿河道的事,認(rèn)為碧流江安穩(wěn)了這么多年,是不會一下子就決堤的,他覺得江南官民小題大作,原本要駁回這些上書,只命工部派人去加筑堤壩?!?/p>
沈南葵放下碗,“那為何成了現(xiàn)下這般?”
顧逸川道:“聽聞是建寧侯直接向陛下進(jìn)言,陛下才繞過幾位皇子,在病中下了一道旨意?!?/p>
“直接進(jìn)言么……”沈南葵面露沉思。
見她神情有異,顧逸川不由問道:“怎么了,南葵?”
沈南葵回過神,搖頭一笑說:“沒什么,我是覺得,建寧侯屬實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顧逸川給她添了一杯酒,笑著點頭,“正是,多虧了他深明大義?!?/p>
沈南葵卻已無心喝酒,揉了揉太陽穴說:“許是這幾日累著了,我感覺有些醉了?!?/p>
顧逸川神情關(guān)切,“那我先扶你去床上休息一會兒?!?/p>
看到沈南葵睡下,他也無心再喝,索性去了書房處理公文。
沈南葵躺在床上,腦袋里面暈乎乎的,一時卻又睡不著,便閉目思索著剛才的事。
建寧侯是陛下心腹,就算陛下重視江南的災(zāi)情,也未必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將他派來江南,畢竟與京中如今的形勢相比,一場還未發(fā)生的災(zāi)情實在算不得什么。
如若不是陛下派他來,那么就是他自己請愿。
建寧侯放著在京城只手遮天的權(quán)利不要,卻跑到江南來主持抗災(zāi),如果不是他傻,那么一定是因為,來江南抗災(zāi)得到的利益會比待在京城更多。
沈南葵無聲笑了笑。
不難猜測,這定然是有人告訴了他什么。
而這個人,便是沈平婉。
兩人都是重生而來,前世江南發(fā)生的澇災(zāi)和瘟疫震動了整個天晟,自己能知道的事,沈平婉也一定聽說過。
她能說動建寧侯請命來江南,看來相較于一年前,她已經(jīng)取得侯府的信任。
沈南葵心里輕輕一嘆,不管沈平婉是為了什么目的,總歸也算做了一件正確的事。
又躺了一會兒,困意襲來,她便睡了過去。
......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飛逝而過,轉(zhuǎn)眼就到了五月中旬。
河道的開挖事項也進(jìn)入到了尾聲,不出半個月,也就是在六月之前,便能徹底完工,因此,想著這一點,幾地的官府便沒有提前安排沿江百姓撤離疏散。
可誰也沒有想到,碧流江在漲洪之前,居然提前決堤了。
這夜,沈南葵在睡夢中,忽被門外的響聲吵醒,是馮澤有事向顧逸川匯報。
顧逸川去了片刻,又匆匆回來。
暖黃色的蠟燭光芒下,他的面色十分難看,“碧流江決堤了……”
沈南葵聽到這句話,一下翻身坐起,失聲交道:“怎么會!”
“雖說如今也是雨季,但碧流江的水位尚在可控范圍之內(nèi),怎么會突然決堤,而且,現(xiàn)在是五月……”
前世發(fā)生洪澇的時間明明是六月,這一世怎么會提前了呢?
顧逸川搖了搖頭,“與其說是決堤,倒不如說,是之前修筑的堤壩坍塌了一道豁口,本就是雨季,江水急湍,一旦未能及時堵上缺口,就會造成潰決?!?/p>
沈南葵心里一驚。
前世碧流江決堤并非是堤壩坍塌的緣故,這一世有所變化,難道是與她人為干預(yù)了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