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模樣,沈南葵有些錯愕,“當(dāng)真不腥嗎?”
為何她聞了這魚餅的味道,一直到現(xiàn)在都隱隱難受。
胡問雁吃得開懷,把裝魚餅的碟子推向她,“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沈南葵忙擺手,“胡公子覺得好吃,盡管吃就是,給錢就見外了?!?/p>
胡問雁吃了半碟魚餅,笑嘻嘻將銀子又拿回去,嘖嘖嘆道:“沈夫子,這魚餅是誰做的,竟這樣美味?”
“是我做的?!焙扇A應(yīng)道。
胡問雁隨手將手里的銀子拋給她,“本公子賞你的,你告訴我,這魚餅是用什么做的?”
荷華道:“沒什么特別的,就用了河魚、野菜,還有雞蛋和面粉?!?/p>
胡問雁點了點頭,“原來是野菜啊,難怪味道如此獨特鮮香?!?/p>
他又向荷華問了一些做魚餅的法子,而后拱手說:“多謝姑娘了,我家祖父喜食魚肉,可我們家卻還從見過這樣的吃法,待我回去了,也叫家中廚娘做一道魚餅出來,給祖父嘗嘗!”
荷華客氣回禮,“胡公子年紀(jì)輕輕,卻極有孝心?!?/p>
胡問雁擺了擺手,這才看向沈南葵。
“沈夫子,我是不是已經(jīng)通過了考核?”
“沒錯。”沈南葵點頭。
胡問雁眼中盡是喜意,“那這么說,我能在來安書院做夫子了?”
沈南葵看了他一眼,“按理說是能?!?/p>
聽得這話,胡問雁頓時不樂意了,挑眉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沈南葵遠(yuǎn)眺天邊的夕陽,輕輕嘆道:“只怕胡公子的家人會反對。”
“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是嗎,那你為何要喬裝打扮了才敢來此?”
胡問雁瞪大眼,“什、什么喬裝打扮,你在胡說些什么?”
沈南葵望向門口,“適才有一個婢女模樣的人,已在門口探了三次頭,我沒猜錯的話,她是在等胡公子吧?”
胡問雁扭頭看過去,卻不見有人,冷哼一聲道:“是等我的又如何?”
“胡公子一介書生,出門在外應(yīng)是帶男仆,你卻帶了一個婢女,這不奇怪嗎?”
這又怎么了,我讀書時,就喜歡婢女在我身邊紅袖添香,出門也愿與之同行,你倒說說,有何不可?”
沈南葵問:“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讓婢女進來,獨留她暗中窺探?”
“這……”
胡問雁被她連連逼問,不免有些惱羞成怒,“沈夫子既說我通過考核,眼下又屢屢為難,這究竟是何意!”
沈南葵看著他,搖了搖頭道:“胡姑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讓我不得不懷疑,莫非你是瞞著家里偷偷來的這里,若真是這樣,我又如何敢用你?”
胡問雁愣住了,好半晌才問:“……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沈南葵笑而不語。
荷華接話道:“胡姑娘年紀(jì)不大,卻敢扮作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你覺得這像嗎?”
胡問雁有些不服,“可我在街上問過旁人,沒人將我認(rèn)出來!”
沈南葵笑著說:“料想胡姑娘定然不是頭一次女扮男裝,細(xì)心到連束胸都帶了,除了身量有些嬌小,一打眼倒也看不出破綻。”
胡問雁面上略顯得意,“那是!所以,你是如何將我識破的?”
沈南葵莞爾一笑,“試問有哪個男子,會留有耳洞呢?”
胡問雁這才恍然大悟,一臉懊惱地摸向自己的耳朵,“原來是這里出了問題!”
沈南葵又道:“而且,若我所料不錯,胡姑娘是出自滄縣胡家吧,不知胡老學(xué)士是你什么人?”
“是我祖父!”
胡問雁傲然一抬下巴,隨即有些驚奇地看向沈南葵,“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南葵笑了笑,“胡姑娘以女子之身,卻如此貫通學(xué)問,本就難得,再加上你又姓胡,便很難不讓人將你與胡家聯(lián)系到一起,不過最終讓我確定你身份的,還是這道野菜魚餅,胡姑娘,你既然知道我,那便也應(yīng)該知曉,我家相公是胡老學(xué)士門生,常在胡家走動,他又如何會不知胡老學(xué)士的喜好呢?”
胡老學(xué)士不喜金銀器物,所以沈南葵為其備禮,除了會物色一些文玩字畫,便是在吃食上下功夫。
“原來如此,罷了,既然被你看出來,那我就不裝了。”
胡問雁卸去臉上的驕矜,轉(zhuǎn)而嚴(yán)肅地說:“沈夫子,我在縣城聽了不少你的事跡,對你頗為敬仰,想我等女子,雖然不能考取功名,但除了嫁人,我也想在這世上能有所建樹,祖父是天晟朝一等一的大儒,而我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問雁自認(rèn),學(xué)問不比家中兄弟差多少,只苦于無處施展,如今有沈夫子為榜樣,我也想像你一樣,一則傳授知識,教導(dǎo)學(xué)業(yè),二則是為天下女子立身,若有更多像沈夫子一樣的人以身作則,叫她們看著我們,便也能勇于沖破偏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到那時候,這世道或許就會對咱們女子,更寬待一些了?!?/p>
她一番話說完,沈南葵心中也頗為動容,站起身鄭重向她施禮。
“胡姑娘此言,算是說出了我的心里話?!?/p>
一直以來,她做的事情,也有不少人支持她,比如顧逸川,比如大房夫婦。
可顧逸川就算再理解她,卻到底不是女子,永遠(yuǎn)無法感同身受。
顧慶榮也是如此。
至于梁氏,她雖然也覺得沈南葵做的對,可她并沒深想過未來。
到如今,聽了胡問雁的一番話,沈南葵才終于覺得,自己這樣做是有意義的。
胡問雁忙也回禮,“沈夫子,先前我扮作男子,不敬之處,還望你見諒?!?/p>
兩人復(fù)又坐下,沈南葵了然一笑,“我知道,胡姑娘是想試試我,看我究竟是不是你所想的那般人。”
“姐姐果然聰慧。”胡問雁欣然一笑。
沈南葵眼神誠摯,看著她道:“不瞞胡姑娘,在你說這番話之前,我并不欲留你在來安書院做夫子?!?/p>
胡問雁面上露出一抹了然,“莫非是因為我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