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學(xué)生來到顧家,周遭鄰居也跟著過來瞧熱鬧,聽見學(xué)子們對顧母一口一個老夫人地喊著,眾人眼熱之余,也紛紛說些吉祥話湊趣,夸她有福氣。
兒子本事,兒媳賢孝,且竟還開堂授課做了夫子。
當(dāng)真是他們羨慕不來的。
顧母笑得都快合不攏嘴了,她這么一把年紀(jì),好的無非就是個臉面,當(dāng)初川兒中舉,著實叫她高興了幾日幾夜,如今竟又再度叫她體會了一次這種感覺。
她心里得意,待學(xué)生們和四鄰的態(tài)度也好極,留著說了許久的話,直到下午,人方才散去。
看著堂屋堆起來的米糧,顧母滿意點頭。
“這當(dāng)夫子的束脩也確實豐厚,糧食都在這里了,那銀子呢,川兒媳婦,可也是該交給我保管了?”
沈南葵上前將錢袋給了她。
顧母打開數(shù)了數(shù),皺眉道:“這不對啊!我聽說私塾定下的束脩是每月二斗米一兩銀,方才我數(shù)過,來咱家的有十一個學(xué)生,你怎么只給了我六兩銀子?”
前些日子,沈南葵雖然也會主動把做繡活賺的錢交給她,但每每都要扣下一半,這已是叫她心里很不滿。
如今又昧下了這束脩的錢,當(dāng)真是不把她這個當(dāng)家人放在眼里嗎?
沈南葵默然片刻,正要說話。
顧逸川先她一步開口了,“娘,是我叫娘子留一些錢在手中的?!?/p>
顧母冷哼一聲,并不相信。
“哼,做繡活的錢,她已是昧了不少,難不成還不夠用嗎?”
顧逸川笑笑說:“可您知道的,我才剛拜入老學(xué)士大人門下,拜師禮和同窗往來打點,這都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老學(xué)士大人身份尊貴,禮節(jié)上自然也不能疏忽,朝廷給我的那些供銀,便有些不夠用了,所以我才叫娘子幫我再準(zhǔn)備些的?!?/p>
事關(guān)兒子的前程,顧母一聽,頓時也滿是憂心。
她絲毫沒有猶豫,把剛到手的錢又塞給了兒子,“川兒,家中旁的都不重要,唯你用錢的事最要緊,這些你先拿著,若不夠了,娘再給你。”
顧逸川沒有拒絕,“兒子謝謝娘。”
“我是你親娘,有什么好謝的?”
沈南葵靜靜看著顧逸川又一次給自己解了圍,眼中神色有些莫名。
-
吃過晚飯,沈南葵便回房歇息了,天黑時顧逸川才從書房過來。
沈南葵原本倚在床上,見他進(jìn)來,便坐起身子。
“相公明日便要回縣城了?”
“嗯,恐怕又有好長一段時日不能回來,這下我沒法接送你了?!?/p>
“總共也沒多遠(yuǎn)的路,哪用得著這么麻煩?”
沈南葵說著話,起身走了過來,將顧逸川按在了凳子上。
“相公且坐,我這便履行賭約。”
見她這般主動,顧逸川欣然應(yīng)允,端正坐好。
“娘子請放手來?!?/p>
沈南葵力度均勻地給他揉捏著肩膀,問道:“相公在外應(yīng)酬缺銀子花嗎?我這里倒是攢了一些,明日你帶去用吧。”
顧逸川對她不錯,她得知回報。
顧逸川搖搖頭,“我有朝廷的供銀,不缺錢使,況且娘不是還給我了些嗎?”
“可與老學(xué)士大人那里的交際往來,確實不能太寒酸了……”
顧逸川笑道:“這你放心,我先前那樣說都是唬娘的,尊師他清風(fēng)峻節(jié),反倒不喜門生送禮。”
“原來如此。”沈南葵點了點頭。
顧逸川扭頭看了她一眼,笑說:“娘子,你手中的銀子,都是你辛苦賺來的,家用的那一部分,你也都出過了,所以這些,你便自己留作體己吧,不必為我操心。”
沈南葵心中一暖,“多謝相公體諒,我留些錢在手中,是想攢一筆本金,日后做一門松快點的生意,讓咱們能有個源源不斷的進(jìn)項,再不為生計發(fā)愁?!?/p>
顧逸川神色動容,“娘子,委屈你了?!?/p>
“相公不曾委屈我,”沈南葵搖頭,“我既不用侍奉婆母,又于家務(wù)和農(nóng)活幫不上忙,便只有多動些腦子,想想如何賺銀子?!?/p>
兩人說了一陣話,便熄燈歇下。
第二天一早,顧逸川送沈南葵三人去了私塾,便順道在鎮(zhèn)上搭車,去往了縣城。
下學(xué)后,沈南葵帶著兩小只回家。
吃完午飯,她睡了一覺起來,便去指點著兩小只做功課。
這些日子,兩小只進(jìn)步迅速,不論是背課文還是寫字,都比之前好了數(shù)倍,去了私塾之后,同窗之間互相勉學(xué),兄妹倆受這樣的氛圍感染,也更用功了。
沈南葵瞧了一會兒,見都沒出什么差錯,便出門透口氣。
剛在檐下站定,便見宋冬兒沖她招手。
“二表嫂,你過來一下?!?/p>
沈南葵上前問道:“怎么了?”
宋冬兒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遞給她,“我從院門口路過,瞧見地上落著一張紙,這是不是你掉了的呀?”
沈南葵展開一看,竟是沈平婉那幅畫像。
那幅畫像原本夾在書里,今日卻落在地上,想是顧逸川不小心遺失的吧。
他對沈平婉當(dāng)真那般情深嗎,竟要隨身帶著畫像以解思念?
沈南葵搖頭,“這不是我的東西。”
“咦?不是你的,那還能是誰的,難不成是川哥哥的?”
宋冬兒一臉不解,“可川哥哥怎么會有別的女子的畫像,二表嫂,你認(rèn)識她嗎,還有這畫上寫的字,是什么呀?”
沈南葵黑眸幽靜,緩緩道:“認(rèn)識,她是我妹妹?!?/p>
“???那她豈非就是先與川哥哥定親的沈家嫡女?”
宋冬兒一臉吃驚,“可川哥哥怎么會還留著她的畫像,我聽你說過,那位沈家親女不是嫁進(jìn)侯府了嗎,再留著這畫,豈不是不妥?”
“莫非……”
她緊盯著沈南葵的眼睛,“川哥哥與她之間有些什么?”
沈南葵眼中果然浮起了一抹酸楚。
宋冬兒愈加興奮,繼續(xù)道:“對了,當(dāng)時好好的親事,沈家為何要中途換人啊,二表嫂,難道你就不知道些什么?”
沈南葵眸光微涼,“婚姻之事,父母做主,我無權(quán)過問?!?/p>
宋冬兒點點頭,驀地嘆了口氣,似十分同情地說道:“二表嫂,你也真是不容易,雖然嫁到顧家,可川哥哥心里裝著的人,竟是你妹妹,可真是陰差陽錯?!?/p>
“這種滋味,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