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宵寒是在拍賣會結(jié)束后才知道了桑旎的事情。
他當(dāng)即就讓人改了航班回到了仝城中。
等他到醫(yī)院的時候,天空已經(jīng)微微泛白了。
醫(yī)院的走廊還亮著燈,卻是一片安靜。
他的腳步聲就顯得尤為突兀。
直到他看見了桑旎。
她就坐在病床上。
旁邊是已經(jīng)熟睡的護工,她就坐在病床上,眼睛愣愣地看著窗外。
傅宵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在月光下,他可以看得清楚的,是從她眼眶中流淌下來的淚水。
——那是傅宵寒第一次看見桑旎哭。
她很少在他面前表露她的情緒。
曾幾何時,傅宵寒甚至以為她連情緒的波動都沒有。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她和其他女孩兒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她也會難過,也會哭。
沒在他的面前表露,不過是因為對他不夠……信任。
此時,她就連哭泣都是安安靜靜的。
嘴唇間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
只有那不斷顫抖的肩膀……出賣了她的情緒。
傅宵寒原本是想要進去抱住她的。
可他又想到,或許此時的她,并不想要看見自己呢?
——不愿意在他面前表露情緒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讓他看見她的眼淚?
所以,傅宵寒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終于還是走了。
他也沒有回家,而是讓司機驅(qū)車去了公司。
手機上還有助理發(fā)來的消息,說他在拍賣會上的項鏈已經(jīng)完成了驗收,問他是否要直接填寫桑旎的收件信息。
傅宵寒沒有回復(fù),只直接將手機丟在了旁邊,閉上眼睛。
連日的奔波,此時他的身體其實已經(jīng)困倦到了極點。
但他依然沒有任何的睡意。
只要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全部都是桑旎坐在床上無聲哭泣的那一幕。
再往前,是她剛知道她懷孕的時候。
那一雙看向他的,驚喜的眼眸。
說真的,當(dāng)聽見她懷孕的消息時,傅宵寒是有些發(fā)蒙的。
從小就被當(dāng)做致和的接班人培養(yǎng),到他接手了公司,面對無數(shù)的談判,他的頭腦都始終能保持清醒的狀態(tài)。
可只有那一瞬間,他的思緒有些空白。
所以他甚至連跟桑旎多相處一會兒都沒有,只隨便找了個借口,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之后,他開始不斷在腦海中搜尋自己關(guān)于他父親的記憶。
那段時間,他問自己問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能成為一個好父親嗎?
但他知道,桑旎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好母親。
她也是他見過的,最適合做母親的人。
一想到這里,他突然又對這件事沒有多少的恐懼了。
因為那是……他們的孩子。
可現(xiàn)在,這個孩子沒有了。
還是以這樣……荒誕和突然的結(jié)果。
傅宵寒重新睜開眼睛時,外面的天已經(jīng)大亮。
他在原地緩了一會兒神后,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走。
今天的病房……依舊冷清。
除了一個月嫂和護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傅宵寒的眉頭頓時皺緊了。
而這個時候,他也聽見了那兩人討論的聲音。
“這主人家也太可憐了,小產(chǎn)了都沒人來看她。”
“可不是嗎?昨天烏泱泱的一群人,結(jié)果一聽見孩子沒有了后立刻都散了,今天連來個人看她都沒有 ?!?/p>
“都說母憑子貴,你以為是開玩笑的嗎?這要是能生個孩子,至少還能有翻盤的機會,但現(xiàn)在連孩子都沒有了,真的是……毫無希望,你說,這還活個什么勁?”
對方的話音落下,突然感覺背后一涼!
兩人趕緊轉(zhuǎn)過頭來,當(dāng)看見傅宵寒的時候,臉色都齊刷刷變得蒼白。
傅宵寒的嘴唇一動,只咬牙說了一句,“滾?!?/p>
兩人頓時不敢說話了,甚至連半分逗留都不敢,只爭先恐后地往外面走。
傅宵寒看都沒有看她們一眼。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后,他這才抬腳入內(nèi)。
桑旎還在床上睡著。
原本就瘦弱的臉龐在經(jīng)過短短的一天就好像是癟氣的氣球一樣,眼眶和臉頰都直接凹陷下去。
臉色如同被水泡過一樣的蒼白,臉頰上還有未干的淚痕,手則是緊緊地抓著身上的床單。
仿佛睡夢中,她都在經(jīng)歷著極其痛苦的事情。
傅宵寒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后,終于還是忍不住伸出手來,想要幫她將淚水擦干凈。
但他的手指剛碰上她的臉頰,桑旎的身體卻是一震,原本緊閉的眼睛也睜開了。
兩人的視線就這么對上。
傅宵寒的動作有些僵硬和遲鈍。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xù)。
不過桑旎很快就幫他做出了選擇。
在看清楚面前的人后,她立即抓著床單往后退!
那警惕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她的什么敵人一樣。
傅宵寒的唇角頓時抿緊了。
而這個時候,桑旎也回過神。
“你回來了?”她問。
傅宵寒跟她對視了一會兒后,輕輕嗯了一聲。
“孩子沒有了?!鄙l挥终f道。
她的聲音嘶啞,聽上去卻又平靜。
當(dāng)和傅宵寒說這件事的時候,她甚至還揚起了唇角,朝他擠了一個笑容。
傅宵寒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后,突然說道,“不想笑就不要笑,很難看?!?/p>
他的話音落下,桑旎的表情也一點點凝固住了。
然后,她垂下了眼睛不再說話。
傅宵寒看著她,正準備再說什么時,桑旎卻說道,“我想出院?!?/p>
“我剛問過醫(yī)生了,你還得……”
“我不想留在這里?!鄙l粏÷曊f道。
理智上告訴傅宵寒,他不應(yīng)該聽她的。
為了她的身體著想,怎么也得聽醫(yī)生的話,讓她在這邊再住一段時間。
但當(dāng)桑旎抬頭看向他,又再重復(fù)了一次她想出院后,他卻還是點了頭。
桑旎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扭過頭重新看向了窗外。
傅宵寒握了握手。
他想要說幾句話安慰她。
明明在來的路上,他已經(jīng)都想好了。
明明他在商場上,面對多強大的對手都能保持言語的清晰。
可此時,他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最后,他只說了一句,“我去幫你辦手續(xù)。”
不等桑旎回答,他已經(jīng)直接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