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旎之前也來過M國這邊的醫(yī)院。
這里的醫(yī)護人員以冷漠忙碌著稱,尤其是面對他們這種膚色的人。
不過此時她身處的地方是Erwin家族的私人醫(yī)院。
敷衍了事并不存在,可這依然無法抵消桑旎心里的恐懼和身體上的疼痛。
她到醫(yī)院的時候?qū)m口已經(jīng)開到合適的位置了。
再加上她上次生產(chǎn)已經(jīng)是七年前的事情,所以醫(yī)生沒有直接剖腹,而是讓她嘗試順產(chǎn)。
那種整個人如同被撕成兩半的疼痛立即蔓延到了桑旎全身。
她的額頭上全是冷汗,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她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卻是誰也看不見。
眼前全是陌生的面孔。
護士幫她擦了汗,告訴她力道要集中在什么地方,一次性用,不能斷斷續(xù)續(xù)的。
她還說了其他,但桑旎已經(jīng)聽不清楚了,她攥緊了身下的床單,眼神開始渙散。
然后,她突然聽見了一道尖銳的聲音——來自于她身邊的儀器。
她原本還想看一下那是什么的,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整個人已經(jīng)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桑旎又做了那個夢。
那個夢幻一樣的游樂園,和那個漂亮的玻璃球。
桑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這里來的,等她睜開眼睛時,人已經(jīng)坐在了滑滑梯上,那個玻璃球就在她的手上。
她低頭,從那玻璃面的倒映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那是她,但又不像是她。
因為里面的人……很年輕。
白皙的臉龐,倔強的眼眸,是她,但更像是好幾年前的她。
玻璃球的她正坐在某張椅子上,手輕輕和玻璃面貼在了一起。
就好像穿過了時光和歲月,和此刻的自己完成了對視。
桑旎愣了愣。
她想要跟當(dāng)時的自己說什么。
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見了另一道聲音。
那聲音在說,“媽媽。”
桑旎一愣!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里面的桑旎在跟自己說話,可她明明也沒有開口。
但她好像也聽見了,因為桑旎看見了她眼底里的愣怔。
然后,又是一聲,“媽媽?!?/p>
桑旎發(fā)了好一會兒呆才確定,那聲音來自于她手里的……玻璃球。
是“它”在叫她媽媽。
不僅僅是她,還有當(dāng)年的……桑旎。
有什么在桑旎的腦海中炸開,無數(shù)的碎片落下。
桑旎想要撿起那些碎片,可她還沒來得及伸手,突然聽見了另一道叫她的聲音。
“桑旎?!?/p>
那聲音帶著嘶啞,和壓抑的……痛苦。
她轉(zhuǎn)過頭,正要去尋找那聲音的來源時,手上卻突然一松。
于是,那顆玻璃球被砸在了地上。
“嘭”的一聲,桑旎也猛地醒了過來。
傅宵寒正坐在她的身邊。
他不知道已經(jīng)多長時間沒有休息了,一雙眼睛里全是血絲,眼睛看著她。
“你……醒了?”
他問。
看似鎮(zhèn)定的樣子,但聲音都在顫抖。
然后,他直起身來去按護士鈴。
醫(yī)生很快到了。
在這之前,傅宵寒再沒有跟她說一句話,只是站在旁邊看著,眼睛一眨不眨。
桑旎不知道他怎么了。
但在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卻是,“孩子呢?孩子怎么樣了?”
“你放心,孩子很健康?!?/p>
醫(yī)生代替她回答了,一邊幫她檢查身體一邊說道,“雖然早產(chǎn),但體重有三公斤,目前狀態(tài)也很好。”
桑旎這才放了心,然后問,“我……睡了很長時間嗎?”
她感覺自己好像才進產(chǎn)房沒多長的時間。
甚至連宴會上發(fā)生的事情,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可此時醫(yī)生的態(tài)度讓桑旎突然覺得……她好像睡了很長的時間。
“太太,今天已經(jīng)9號了。”
醫(yī)生告訴她。
桑旎一愣。
所以……她睡了整整兩天?
而這個時候,傅宵寒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地問醫(yī)生,“她怎么樣?”
“放心先生,她已經(jīng)沒事了?!贬t(yī)生說道,“傷口恢復(fù)地很好,接下來只需要好好靜養(yǎng)休息就可以了。”
傅宵寒這才嗯了一聲。
桑旎看向他,“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
“他在兒童病房那里。”傅宵寒說道,一邊重新在她身邊坐下,“有專業(yè)的醫(yī)生照顧他?!?/p>
“你見到他了嗎?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傅宵寒抿了抿嘴唇,在過了一會兒后才回答,“男孩兒?!?/p>
“長得什么樣?我想去看看他?!?/p>
話說著桑旎就要起身。
但傅宵寒立即將她按了下去。
“你現(xiàn)在還不能動彈?!彼f道,“你產(chǎn)后大出血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搶救得當(dāng),你現(xiàn)在可能……”
傅宵寒不說話了。
但桑旎可以感覺到,他指尖的顫抖更明顯了幾分。
她不知道的是,這兩天,他一直都是在這樣燥郁的情況下過來的。
他就好像是一頭嘗過了鮮血,卻又被困在了籠子里的野獸。
找尋不到出籠的辦法,只能瘋狂一樣地撞擊著籠子。
當(dāng)然,他還做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說……清算。
所有人都說他瘋了。
其實不然。
他的心情是燥郁的,但思路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所以他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達成了目的。
其他人甚至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Tate給他打了電話,咒罵、嘲諷、最后是求饒。
傅宵寒沒有理會他。
可這還是不夠。
遠遠不夠。
所以傅宵寒又做了一些事情。
就好像他那天跟Erwin說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如果不是此時桑旎醒了,下一個輪到的人,就是Erwin。
“傅宵寒?”
桑旎的聲音傳來。
傅宵寒這才慢慢抬起眼睛。
“你怎么了?臉色很白?!?/p>
桑旎的話說著,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龐,“是生病了嗎?這兩天你沒有休息?”
“休息了?!?/p>
傅宵寒不想讓她知道那些事情,只能說謊。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桑旎又問。
傅宵寒不說話了。
他只垂下眼睛,慢慢抓緊了桑旎那貼著自己的手。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彼p聲說道,“我不應(yīng)該來的,也不應(yīng)該……讓你去那個宴會,如果不是……”
“我沒事。”
桑旎很快打斷了他的話,又想到了什么,“你的那個朋友……他怎么樣了?他會不會追究你的責(zé)任?你當(dāng)時……”
“不會?!?/p>
傅宵寒笑了笑,“放心吧,他現(xiàn)在……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