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羨之不知云恬心里的小九九,只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嗯,不懷好意。
“你能做這樣的事,大哥很欣慰。”
一開口,就堅定表達了他對云恬此行的肯定。
云恬有些詫異。
隨即淡淡一笑,“多謝大哥。”
她終于知道,為何云羨之即使雙腿殘疾,受到重創(chuàng)后,還能快速振作起來,至今不到而立之年,已穩(wěn)坐大慶商會第一把交椅。
單是這份堅強,就非常人能及。
“你特意過來,是想說什么?”
“大哥,我深夜冒險過來,是想看看盈香所說的那個人?!?/p>
云羨之一愣,意識到云恬臉色有些凝重,下頜微微抬起,“人在這兒呢。”
云恬一步步朝著床榻走去,她感覺自己的雙腿在發(fā)軟。
心跳得厲害。
撲通撲通,好似要撞出胸腔。
室內燭火微弱,可不影響云恬看清那人的面容。
云恬猛地捂著嘴,眼淚卻再也繃不住,瞬間奪眶而出!
“二哥……”
她嗚咽地發(fā)出泣音,整個人撲倒在那人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云羨之坐得很近,自然也聽清了她的稱呼,目光難掩詫異。
可云恬卻顧不了其他,她抬起頭,伸手撫過慕長風長滿黑斑的臉,一點點,如同呵護著最珍視的寶物。
上天垂憐……
她的二哥,還活著!
她想起那日,父兄們的尸身被抬進正廳的時候,身懷有孕的二嫂指著面目全非的二哥尸首,聲淚俱下地說這不是她的夫君!
如今看來,二嫂的直覺沒有錯。
那的的確確,不是她最愛的夫君……
可惜,二嫂終是被御林軍一劍穿腹,一尸兩命,再也等不到二哥平安歸來的這一日!
“云恬,你冷靜點,別驚動了旁人?!痹屏w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云恬連忙收斂悲傷,抬手抹了把淚,雖然她已經控制了自己的哭聲,可是情緒還是難以立刻平復。
云羨之重新倒了杯茶給她,“自從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很少清醒,盈香想必告訴過你,她用了許多藥,都解不了他身上的毒?!?/p>
“我雖然與慕家?guī)仔值芤娒娌欢?,但還是知道的,只不過,倒是記不起他是慕家哪位公子了?!?/p>
言下之意,不外乎在問,為何他都認不得的人,云恬卻一眼就認出來。
云恬也不打算隱瞞。
她接過杯盞,輕啜了一口,緊接著,將她重生的一切,都盡數告訴了云羨之。
云羨之走南闖北,見識多廣,聽到云恬所言,只詫異了一瞬,很快便接受了現實。
“沒想到,你竟是慕家大小姐……”
云羨之很快意識到,慕長纓活了,那意味著他的嫡親妹妹云恬,已經離開了。
“我有個冒昧之情?!?/p>
云恬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大哥不必這么客氣,有話直說便是?!?/p>
“我希望,你在母親面前,永遠是云恬?!?/p>
云羨之自認十分了解何氏。他幾乎可以肯定,如果何氏知道,她的親生女兒根本沒有機會與他相認便離開了人世,定會悲痛欲絕。
云恬頷首道,“大哥放心,母親對我恩重如山,我定然會替云恬,好好孝順她。”
“重生一事曲折離奇,除了太子和裴遠廷,也就只有大哥您知道,還請大哥替我保守秘密才是?!?/p>
“你放心,今夜之事,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三人知道?!?/p>
云恬松了口氣,看著閉眼沉睡的慕長風道,“大哥遲遲未回京,就是因為救了……慕二哥吧?”
當時慕家還沒有平反,云羨之撿到慕長風,沒有將人帶回京而是藏起來,費心費力救人,足可見他也是相信慕家的。
“慕家軍忠勇無畏,羨之敬佩都來不及,只恨自己無力與他們一同上戰(zhàn)場,殺敵寇,此番有緣遇到二公子,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觀?!?/p>
“只是,北疆入冬氣候嚴寒,慕二公子這身體,怕是難熬。”
云恬拿出華霓裳給她的香囊,從中拿出一顆藥,捏開慕長風的下頜,塞了進去。
“我這有幾個解毒丸,也不知對他的毒有沒有效果,無論如何,先試一顆再說。”云恬不禁暗忖,要是大表姐也跟著過來就好了。
一回頭,卻見云羨之盯著她手上的香囊出神。
他怔然問道,“這香囊,可否借我瞧一眼?”
云恬想起這香囊的來歷,若有所思笑了笑,將香囊遞給他,卻沒有解釋。
云羨之盯著香囊上的圖案,似陷入過去的回憶中,唇角不自覺微微勾起。
“這香囊是哪里來的?”
“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繡的?”
云羨之搖了搖頭,“直覺?!?/p>
能將一只鴛鴦繡成雞的,這個世間難道還有別人?
反正他是不信。
不愧是曾經山盟海誓過的人,對彼此的了解可不只一點兒。
云恬暗笑在心,面上卻一本正經回答,“是一個大夫給我的,我身上這些奇奇怪怪的藥,都是那位大夫給的。就這香囊,還花了我不少銀子?!?/p>
云羨之期待的眼神肉眼可見地黯然下來,“原來,是買回來的……”
隨即,他扯唇輕笑,溫雅的面容很快又恢復了沉穩(wěn)淡若,“你這解藥,一般多久能見效?”
“如果有效,不過半個時辰?!?/p>
“那你過來喝口酒,暖和暖和再等吧?!?/p>
云羨之舉手投足間就像一個體貼溫柔的大哥哥,笑起來如沐春風,仿佛外頭的風霜雨雪都在瞬間消散。
云恬搖頭,替慕長風掖好被角,“大哥先休息吧,我就在這兒守著他?!?/p>
云羨之沒再說什么,搖著輪椅回到小榻邊上。
云恬本想問他需不需要幫忙,卻見他雙手一使巧勁,整個人就挪到了小榻上。
看來,他這些年早已經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
盈香表面上喚他夫君,背地里卻還是喚他大公子。也不知,他們二人究竟到哪一步……
這些年表姐雖然嘴硬,可她很清楚,表姐一直沒有真正放下。
若大哥真將盈香收了房,表姐知道了,定少不了要暗暗傷心一場。
無聲嘆了口氣,她的目光重新落到慕長風臉上。
二哥如今這么虛弱,醒來后得知慕家滅門,也不知還能不能撐得住。
看來,此事還得先瞞著他。
云恬在心里暗暗做了決定。
然而,半個時辰后,慕長風非但沒有清醒,反而發(fā)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