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田子寧竟然被問得愣住。
裴今宴譏諷,“怎么不說?你跟了他多少年?除了一些俸祿,他給了你什么?”
“這……壯士和小人的情況不一樣……”
沒等田子寧說完,裴今宴便打斷,“你跟隨他多年,沒有高官厚祿,怎么,我威脅他一次就能拿到高官厚祿?既然高官厚祿這么好拿,你為何不威脅他?”
“啊,這……”田子寧都被壯漢問懵了,“在下……在下是官員,理應(yīng)拿俸祿……”
裴今宴冷笑兩聲,“那你跟隨他這么多年,你可愉悅?你對未來,可抱有希望?”
“……”
這一次,田子寧徹底沉默了——是啊,這么多年,他一直是東宮舍人,在官職上,并未有什么提升。在待遇上,除偶爾打賞,大多數(shù)還是拿固定俸祿。
他這職位,賭的是太子登基為帝,他身為太子近臣,雞犬升天。
問題是,太子自已都覺得無法登基,甚至屢屢做坑害朝廷利益之事,為此他操碎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說。
愉悅嗎?他好像在伺候一個擁有生殺大權(quán)的任性孩童,如何能愉悅?
至于希望……他早就看不到了。
裴今宴饒有興致地看向周圍親衛(wèi),“你們呢?日子過得好嗎?對未來能看到希望嗎?”
拿著武器時刻提防的親衛(wèi)也怔住——希望?哪來的希望?如果傳言是真的話,那皇上的行為,算是自作自受了。
朝廷節(jié)節(jié)敗退,越來越多的人叛變,除非發(fā)生奇跡,否則他們看不到希望。
裴今宴冷笑一聲,長指指向公案,“現(xiàn)在我給你們個活路,去把太子抓住,以后你們就是我的人,高官厚祿,少不了你們。”
眾人震驚——什么意思?不是應(yīng)該他們讓叛軍棄暗投明嗎?怎么成了叛軍讓他們棄暗投明了?
裴今宴耐心講解,“若太子死了,即便你們回去,也活不下來,你們應(yīng)該了解昏君的作風(fēng)。”
“……”眾人沉默——是的!這叛賊說得沒錯。
其中有一人小聲道,“壯士……不是我們不愿意……而是……我們在京中有老有小,身不由已……”
其他人也是認(rèn)同——不是他們愿意效忠,皇上昏庸,把第一忠臣安國公全家逼死了,能如何善待他們?但他們?nèi)襞炎儯┲械募胰硕ū贿B累。
裴今宴道,“剛剛外面不是死了一堆嗎?到時候把尸體一燒,昏君如何知道,哪個死了哪個活著?難不成還把所有人的家人都拎出來砍了?”
眾人一愣,恍然大悟——對呀!有道理!
之前他們還納悶,為什么分給左相的軍隊,都能安心隨左相叛變,鬧了半天竟是這個原因——當(dāng)時左相帶著軍隊先打了幾場仗,死了一些人,之后才帶隊伍造反。
而京中拿不到陣亡名單和造反名單,如何判定誰造反?
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來“叛軍”的家人,這時又發(fā)現(xiàn)那“叛軍”并非背叛,而是為國捐軀,皇上本就岌岌可危的名聲,怕就更糟了!
親衛(wèi)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達(dá)成默契——反了吧!不反的話,現(xiàn)在就死;反了的話,以后也未必死。為何不反?
更何況,皇上不得民心,北燕注定亡國!
公案后,太子窺到眾親衛(wèi)欲叛變之心,猛地站起,怒吼道,“大膽!造反叛國乃誅九族的重罪!”
黑衣男人如看到什么天大笑話,哈哈大笑了好一會,“需要他們給你送死時,你躲在公案后面。發(fā)現(xiàn)他們不給你送死,你就要弄死他們,順便弄死他們家人。人都說皇帝愛民如子,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他們不像你的子民,倒像是可有可無的利用工具?!?/p>
“你……”太子如玉的面龐一陣紅一陣白,卻不知是羞愧還是憤怒,“你甘愿當(dāng)叛賊?你就不怕遺臭萬年?”
之后,艱難地壓低了姿態(tài),“現(xiàn)在本宮給你個機(jī)會,改邪歸正?!?/p>
裴今宴猩紅的眸子冷了冷,面無表情地看向太子親衛(wèi),“你們還等什么?抓人。”
眾人沖去,去抓太子。
太子拿起武器,積極反抗,但最終還是寡不敵眾,被捉住。
一時間,田子寧的處境十分尷尬。
說救太子吧?他沒那個實力。
說隨太子一起被抓捕?人家又沒說動他。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他這個大活人?而且剛剛那黑衣男點(diǎn)破了他這么多年的窘境——仕途毫無發(fā)展,對未來又看不到希望。
裴今宴一個眼神,立刻有兩名裴家舊部接手了太子,不僅將其五花大綁,還將刀抵在其脖子上。
田子寧掙扎片刻,道,“壯士,您這樣控制太子殿下,想過如何脫身嗎?”
裴今宴挑眉,“你有好建議?”
田子寧面色大變,急忙搖手,“不……壯士誤會了,我……我只是提醒一下……”
雖然他心里已偷偷倒向叛賊,但到底是為官多年,做不到毫無負(fù)擔(dān)地叛變。
裴今宴隨口答應(yīng)了一聲,便沒再理會。
隨后,太子被魁梧健碩的黑衣男人如老鷹拎小雞般,提著衣領(lǐng),將他拎上了城樓。
城內(nèi)滿的守衛(wèi),看見太子被賊人捉住,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舉著武器,裝模作樣地提防著。
上了城門。
一人放出信號,隨后由遠(yuǎn)及近,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緊接著萬人兵馬抵達(dá)。
城內(nèi)守衛(wèi)面如死灰,已經(jīng)絕望。
城內(nèi)百姓紛紛跪下,大聲求饒。
趕來的人馬中,有幾人登上城門,兩個鐺鐺鐺地敲鑼,三個掏出銅喇叭。
待鑼聲結(jié)束,求饒的百姓已停下,疑惑地看向城門口,這時拿三個銅喇叭的,開始異口同聲地宣傳——“裴家軍不屠城、不搶民、不欺負(fù)百姓;怒焰軍劫富濟(jì)貧,搶豪紳,送百姓?!?/p>
“豪紳投降,繳納減半;百姓投降,家家分糧;軍官投降;升官發(fā)財;士兵投降,雙倍軍餉?!?/p>
“裴家軍不屠城、不搶民、不欺負(fù)百姓;怒焰軍劫富濟(jì)貧,搶豪紳,送百姓?!?/p>
“豪紳投降,繳納減半;百姓投降,家家分糧;軍官投降;升官發(fā)財;士兵投降,增加軍餉?!?/p>
“……”
百姓怔住,緊接著狂喜,大喊,“投降!”“投降!”“投降!”“投降!”
城內(nèi)一些豪紳聽見,也焦急地找管家去接觸新的青天老爺,主動投降,盡量再砍砍價,萬不能敬酒不吃吃罰酒,被搶光了家產(chǎn)。
田子寧見此一幕,心有感觸——難怪裴家軍和怒焰軍勢如破竹,原來如此!這才是受百姓愛戴,得豪紳支持的隊伍!
他突然覺得……北燕……可能真要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