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順走在眾人中間，聽著大家的議論，心中也是格外忐忑。
他下意識相信謝大娘子，但這些年沒少被東家打壓，大家的擔(dān)憂也沒錯，苗娘子不就被謝家利用？
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日后會如何。
他帶著這群人走出謝家瓷窯，萬一真的被利用，以后不知要如何面對他們。
“順子哥，楊家里面好似有不少人?！?/p>
旁邊的苗冬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馬匹。
苗順一直陷入思量中，沒有注意到這些。
“這馬可是走了一段的路?！?/p>
馬蹄上滿是泥水，還有幾個小廝打扮的人，被楊家人領(lǐng)著進(jìn)門歇息。
“還真是，還有其他人來?xiàng)罴野。 ?/p>
不知道這些與他們有沒有關(guān)系。
前面的人漸漸放慢了腳步，讓苗順先走過去。
謝大娘子不在大名府，謝家的窯口又出了事，人心惶惶之時，都是苗順幾個穩(wěn)住眾人，苗順也就成了領(lǐng)頭的工匠。
苗順正想要探聽一下情形，就看到有人迎過來，正是程琦和楊小山。
謝大娘子和謝子紹不在的時候，就是程琦和楊小山私底下與苗順見面。
“楊管事、程管事?！?/p>
苗順就要行禮，卻被楊小山扶了一把：“順子哥這是做什么？怎么到了楊家，就不認(rèn)識我們了？”
苗順訕訕一笑，從前他還在謝家做事，現(xiàn)在要來?xiàng)罴?，自然就不同了，以后都要聽楊小山他們吩咐?/p>
程琦也道：“大家都是一樣的，一會兒你就知曉了。”
苗順道：“七爺也在？”
“在，大娘子，七爺都在里面，”程琦帶著苗順向里面走，“今日大家有不少事要做，咱們一點(diǎn)點(diǎn)的來?！?/p>
苗順不禁有些糊涂，不是直接見謝大娘子和謝七爺嗎？這么一想，他心中就更沒底了。不過還沒等他再問出口，就聽到程琦道：“大家先去賬房領(lǐng)銀錢，這段時間謝家瓷窯沒發(fā)下來的工錢，今日都給大家結(jié)清?！?/p>
苗順怔在那里：“謝家沒發(fā)的工錢？謝大娘子要給我們？”
楊小山笑著道：“還記得大娘子當(dāng)時是如何說的？雇工每日至少一百文錢，若是謝家做不到，就來尋大娘子，這話不是隨便說說?！?/p>
“當(dāng)然，工匠的銀錢不是一百文，謝家當(dāng)時如何與你們定的，我們就如何發(fā)。”
似苗順這樣的把樁師傅，每日工錢至少三百文，其他工匠一百五十文到二百文不等。
苗順看著賬房地上擺著的一箱箱銅錢，不禁抿了抿嘴唇。
苗順道：“可這些日子我們什么都沒做。”
“但是大娘子有言在先，我們就得這樣去做，”楊小山拍了拍苗順的肩膀，“大娘子說了，做買賣要有信義。”
楊小山努力回憶著那句話到底是咋說的，其實(shí)楊欽已經(jīng)教過他很多遍，他自以為很熟了，用的時候，難免還要回想。
“以義制利，義利兼顧……”
后面他實(shí)在想不起來了，楊小山只好放棄：“反正你拿就是了?！?/p>
楊小山說完，楊家人已經(jīng)安排工匠們陸續(xù)進(jìn)入賬房。
看著大家真正領(lǐng)到了銀錢，苗順提起的心才算放下一些。
“拿了之后，我們是不是就該走了？以后陶窯都用不上我們了?！?/p>
有人問了賬房。
苗順立即看向楊小山。
“自然不是，”楊小山道，“城中泥爐都不夠用，明日大家還得回去燒窯，有的是事要做呢，只不過……咱們做事的規(guī)矩與謝家不同，一會兒大家就清楚了?！?/p>
聽到有活兒做，眾人臉上都露出欣喜的神情，還沒到春耕的時候，總不能回去閑著，閑一日就少一日的銀錢。
“領(lǐng)完銀錢的工匠，去旁邊的屋子。”程琦向前指了指。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那邊要做些什么。
苗順匆匆拿了工錢，帶著人走過去，只見里面有幾個楊氏族人，桌子上擺著紙筆，看模樣是要寫些什么。
苗順先開口問道：“這是……”
“大家將自己擅長做什么，做了多久，如實(shí)告知?！?/p>
魏老、耿老、姚老幾位老師傅走進(jìn)屋，三人向大家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魏老師傅道：“咱們都是手藝人，都會什么自己還不清楚？”
“寫好了，東家也好安排活計(jì)對不對？”
“那謝家，為了討巧做泥爐，到處尋工匠，那是工匠多就能做得好的？”
“人也不是這么用的。”
“擅長燒瓷的，不能讓他去燒陶?！?/p>
聽得這話，苗順心中一動，他看向魏老：“師傅，楊家的瓷窯還需要人手？”
耿老師傅捋了捋胡須：“那是自然，你沒聽說楊家又燒出新的瓷器了嗎？”
這個苗順等人自然聽說了。
不過……
“那是楊家瓷窯，自然要用他們的人，我們……”
耿老看著苗順等人，目光中都是在嫌棄他們那沒見過世面。
“礠州兩個大窯，七個小窯，還有一個偌大的瓷石礦，是楊氏一族能做完的？”
眾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耿老十分滿意，其實(shí)他剛聽到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般。他怎么也沒想到謝大娘子在礠州買下了那么多瓷窯。
“不要說七個小窯，能將兩個大窯撐起來，就要多少人手？”若是有人突然弄出這么多瓷窯，必然要為人手發(fā)愁，現(xiàn)在謝家倒了，謝大娘子剛好接下這些人。
苗順的家就在礠州，他自然想要回去，于是急切地道：“怎么才能去礠州窯？”
耿老道：“那我怎么知曉？”
苗順不由地有些失望。
“那得問你們自己，”耿老看向等著書寫的楊氏族人，“擅長做什么，燒制過什么？對哪些熟悉，之后想要去哪里，是學(xué)徒還是能繼續(xù)做工匠，每日想要多少工錢?！?/p>
“興許你們不愿意去陶窯，也不想前往礠州呢?！?/p>
這話讓眾人更加驚訝。
“還有別處可去？”
一直沒說話的姚老接口道：“泥爐又不是只在大名府燒，將來還會有其他地方開陶窯，若是你們做得好，興許會被請去新陶窯作大匠?！?/p>
“將來在這工匠冊子上有了名聲，你們不愿意留在謝大娘子這里，要去別處也不一定?！?/p>
“還，”苗順道，“還能這樣？”
從來都是東家挑他們，若是做不好拳打腳踢，不給工錢，這種事也是尋常，怎么還能讓他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