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盛臨離開時依依不舍。
又抱著兒子親了下,溫溫柔柔地說了好一會兒話。
直到陳婉真跟李云微回來,他才離開。
“什么情況?你倆聊的怎么樣?”李云微放下給我?guī)У耐聿?,好奇問道?/p>
我笑了笑,很平靜地說:“還行,他似乎沒有跟我搶孩子的打算,只是要求我明天帶著孩子去看望過外婆之后,讓他也能帶著孩子去看看蘇老先生?!?/p>
陳婉真點了點頭說:“也是應(yīng)該的,兩邊老人都盼著你們成家有后,現(xiàn)在心愿達(dá)成。”
李云微問:“那對你呢?他對你沒什么表示嗎?”
“應(yīng)該有什么表示?”
“你說呢!這孩子都生了,難道不應(yīng)該有個態(tài)度?什么時候復(fù)合,甚至結(jié)婚——總得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吧!”
李云微看著我,等待回答。
可我搖了搖頭,“沒考慮過?!?/p>
說實話,我依然愛著蘇盛臨。
但對他已經(jīng)沒有了占有的欲望。
我甚至覺得,如果蘇盛臨能接受,我們就做一對開放式“情侶”也挺好。
不結(jié)婚,不需要承諾。
若他還想再續(xù)前緣,我也不抗拒。
就一切隨緣,自由自在。
反正孩子都有了,婚約對我而言不是必需品。
“江晚,別說你不愛他了,你一看到他,兩眼里濃濃的深情都要流淌出來?!?/p>
不愧是閨蜜,李云微把我看得透透的。
“愛又如何,他是我兒子的爸爸,我若不愛他,怎么可能生下他的孩子。但我愛他,跟他無關(guān)了。”
陳婉真拍拍手,“說得好。這年頭不婚主義盛行,誰還抱著必須結(jié)婚嫁人的念頭啊。何況江晚孩子都有了,去父留子更是潮流,我支持你!”
李云微回頭看向陳婉真,“你怎么還胡亂起哄呢?!?/p>
“我認(rèn)真的?!?/p>
眼看著她倆要爭執(zhí)起來,我連忙圓場:“好了好了,這事到此為止。你們幫我看會兒孩子,我吃點東西去就去洗漱,太累了?!?/p>
晚上睡下,我腦海里還在一遍一遍回味蘇盛臨的模樣。
兩年多不見,他明顯更沉穩(wěn)有魅力了些。
可是在兒子面前,他又那么溫柔,甚至有點幼稚。
回想他想抱兒子又不敢的局促模樣,我忍不住悶悶笑起來。
那般尊貴顯赫,高高在上的蘇二爺,也有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候,怕是此生難忘吧。
再看看身邊熟睡的兒子。
小家伙安靜的眉眼就是幼小版的蘇盛臨。
一想到他將來長大了,也會跟他的父親那般英俊優(yōu)雅,氣度不凡,我越發(fā)慶幸當(dāng)初的選擇,慶幸不顧一切地生下他。
雖然,這兩年那么艱難,那么難熬。
輕輕湊過去親了親兒子的小臉,我滿足地閉上眼。
兩年來,終于可以踏實地睡個覺了。
————
翌日一早,我?guī)е悼等メt(yī)院看望外婆。
小姨知道我們要來,就在病房門口翹首期盼著。
我們一拐過走廊,小姨就看見了。
“小晚!”小姨快步迎上來,“可算來了,我盼得脖子都長了!”
“康康寶貝……來,讓姨奶奶抱抱。”
小姨兩眼放光,立刻抱起嬰兒車?yán)锏男〖一铩?/p>
康康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姨奶奶,突然被抱起,有點慌張抗拒,立刻看向我。
“康康,這是姨奶奶,姨奶奶很愛很愛康康的,我們在手機(jī)上見過的,還記得嗎?”
我哄著小家伙,牽著他的手盡量安撫情緒。
幸好兒子性格開朗,膽子也大,被小姨幾句話一哄,說買了許多好玩的好吃的,馬上就不抗拒了。
我們進(jìn)了病房,外婆醒著。
看到重外孫,身體虛弱的外婆也露出開心的笑,抬抬手示意我們過去。
小姨抱著孩子去到病床邊,外婆瘦骨嶙峋的手牽住了兒子白皙嬌嫩的手,這副極具沖擊力的畫面,宛如生命的傳承與延續(xù)。
我瞧著,情不自禁地,鼻頭酸澀起來。
我們在病房里陪外婆玩了很久,可惜老人家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醒來不到一個鐘,體力又漸漸支撐不住。
“外婆,您快睡吧,等您睡醒我們再玩,往后日子多著呢?!币娎先思覐?qiáng)撐精神,我像哄小孩一樣,溫柔地勸道。
外婆這才點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兒子,漸漸入睡。
小姨確實買了很多玩具跟好吃的。
康康在一邊拆玩具,自己研究。
小姨看向我,輕輕碰了下問道:“昨天蘇盛臨找你怎么說?有沒有跟你搶孩子?”
我搖搖頭,“沒有,他向來是個體面人,不會那樣做的。不過,蘇家老先生也病重,跟外婆一樣,時日不多了。蘇盛臨晚點會跟我聯(lián)系,接康康去見見太爺爺?!?/p>
小姨疑惑:“你答應(yīng)了?”
“嗯?!?/p>
“你不怕他接走了孩子,就不送回來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怕又怎樣?如果他真想跟我搶孩子,十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p>
“這倒也是?!?/p>
小姨轉(zhuǎn)開視線,看向獨自專心于玩具的康康,由衷地感慨道:“這孩子長得真好,瞧著就聰明機(jī)靈,你看他專注力也好?!?/p>
“是的,他更多遺傳了蘇盛臨的優(yōu)良基因。”
小姨回頭,拍了下我的腿,安慰道:“那也是你生得好,養(yǎng)得好?!?/p>
“那倒也是?!蔽液衲樒こ姓J(rèn)。
兜里手機(jī)響起。
我拿出一看,不意外,是蘇盛臨。
雖然我是新手機(jī),也是新號碼,并沒有存他的號。
但那十一位數(shù)字已經(jīng)刻在我腦海中。
“他打電話來了,估計要來接孩子?!蔽腋∫讨獣寺暎油▉黼?。
“喂?!?/p>
“你帶兒子在醫(yī)院嗎?”蘇盛臨溫和地問。
“是的,不過已經(jīng)看完外婆了,你在哪兒?我送他過去?!蔽蚁胫K盛臨過來,免不了又要跟小姨打照面,多少有些尷尬,便想著主動把孩子送過去。
“不用了,我過去接你們?!?/p>
“接我們?”我吃了一驚。
“對?!碧K盛臨很肯定地道,“接你跟兒子一起。我爸媽說,想見見你?!?/p>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為什么?要批評我擅作主張嗎?”
“你慌什么?”蘇盛臨笑了下,語氣竟帶了幾分調(diào)侃,“生都生了,瞞也瞞了,現(xiàn)在才知道害怕?”
“誰害怕了?我只是覺得沒必要見面,省的彼此都尷尬?!?/p>
其實我對蘇夫人也是心懷感激的。
只不過我很確定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高攀不上蘇家,便覺得這見面確實沒必要。
“別廢話了,我過來接你們,你準(zhǔn)備下。”蘇盛臨根本不給我拒絕的機(jī)會,丟下這話就掛斷了。
我落下手機(jī),看向小姨,“蘇盛臨說,他父母要見我,讓我跟孩子一起過去?!?/p>
小姨也皺眉,“這什么意思?難不成要接納你了?”
“不可能……”我搖搖頭,直覺告訴我不是。
如果這么容易就可以母憑子貴,那我當(dāng)年跟蘇盛臨要死要活地分手又算什么?
我不知道蘇家是什么意思,但蘇盛臨也不給我逃避的機(jī)會。
半小時后,他來到醫(yī)院,見到了我跟孩子。
因為昨天一起玩過了,兒子還記得這位“叔叔”,因此蘇盛臨伸手抱他,他很自然地抬起手臂就過去了。
我心里有點吃味。
親子血緣果然神奇。
即便從未在一起生活過,剛一見面也能這么得親切,這么快就適應(yīng)接納了。
蘇盛臨一手抱著兒子,另一手拉開后車門:“上車吧?!?/p>
我還在抗拒,“我非去不可嗎?你帶兒子回去就行了?!?/p>
“你是要我把你綁去?”他盯著我,直接甩一句。
我:“……”
無奈,只好坐上車。
路上,我問他父母是什么意思。
蘇盛臨道:“我也不清楚,反正知道你生了孩子,他們心情很復(fù)雜,早上跟我說,接孩子時把你也接過去?!?/p>
我冥思苦想,思索著應(yīng)對之策。
快到蘇園時,我想到蘇老爺子的身體狀況,疑惑不解地問:“蘇爺爺為什么不住院?放棄治療了嗎?”
“已經(jīng)回天乏力了,住在醫(yī)院又有什么用,老爺子看淡生死,不想被插管,也不想過度治療,他想在家里安安靜靜、體體面面地離開?!?/p>
蘇盛臨說這話很平靜,可我聽著,心里卻翻江倒海。
我經(jīng)歷過親人的離世,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痛苦,多無奈,甚至多絕望。
蘇盛臨心里肯定也是難受的。
“也好……反正人總有這一天的?!蔽揖従弴@了口氣,有感而發(fā)。
再次站在蘇園外,我的心情也異常復(fù)雜。
當(dāng)初離開時,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這個地方。
誰曾想,短短兩年而已,我又回來了。
而且還是被蘇家“請”回來的。
兒子下車,一眼看到池塘里歡快游著的錦鯉,高興地回頭喊道:“媽媽,魚,魚,好大!”
他明明動作利落,看起來老練極了,可一開口,卻只能一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聽起來又有一種呆萌傻傻的感覺。
我走上前,拉住他,怕他直接跳進(jìn)去抓魚。
“是的,好多魚,好大的魚?!?/p>
蘇盛臨上前,又一把將兒子抱起,“走,我們?nèi)ヒ姞敔斈棠?,還有太爺爺,他們看到康康,肯定會很高興很開心的?!?/p>
我跟在后面提醒:“他自己能走,你不要總是抱著他。”
這一年多,都是我一個人帶孩子,因為精力有限,不得不培養(yǎng)孩子的獨立能力。
小家伙從學(xué)會走路后,我就抱得比較少了,實在是身體不允許。
我擔(dān)心蘇盛臨這動不動就抱著,給孩子習(xí)慣破壞了,回頭苦的是我。
可蘇盛臨就像沒聽見我說話一樣,一個字都不回應(yīng),直接抱著兒子走了。
我心里氣悶,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好說什么。
見到蘇夫人跟蘇先生,我心里又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
兩年時間,在豪門貴婦人臉上看不到絲毫歲月的痕跡。
而蘇盛臨的父親,越發(fā)威嚴(yán),不怒而威,讓我更是呼吸都克制住。
他們看到孫子,激動得淚花搖曳,愛不釋手,話都說不完整。
“老蘇,你看,這跟盛臨小時候,一模一樣!哎呀,真是太像了!”蘇夫人沒了往日的從容淡定,連說話語氣都顫抖激動著。
威嚴(yán)肅穆的蘇先生,同樣臉色顫抖,盯著蘇盛臨懷里的孩子,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是很像,但瞧著比盛臨小時候更機(jī)靈些?!?/p>
蘇盛臨不滿地抗議:“你們這是隔代親,濾鏡太重了?!?/p>
蘇夫人才不承認(rèn),笑著上前,溫柔地輕哄:“寶貝,我是奶奶,讓奶奶抱會兒好嗎?”
康康剛隨我回國,這兩天見到了太多陌生人,一時有些懵。
小家伙回頭看向我,低喚了聲:“媽媽……”
蘇夫人順著孩子的視線看過來,似乎這才注意到我,神色微微一頓,那些喜悅也悄然落下一些。
蘇盛臨趁機(jī)道:“媽,您先跟江晚聊聊,等會兒再跟孩子玩。”
蘇夫人點點頭,朝我優(yōu)雅地抬抬手,“江晚,又見面了,坐吧?!?/p>
我禮貌客氣一笑,看向二老微微頷首:“蘇先生好,蘇夫人好?!?/p>
“這就見外了,以前怎么叫,現(xiàn)在還是怎么叫。”蘇夫人對我很客氣,言辭間還有點拉攏距離的感覺。
但我沒有接受,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等我坐定,蘇夫人又看了康康一眼,而后才對我說:“你一個人拉扯孩子,辛苦了,我們做為盛臨的父母,孩子的爺爺奶奶,也沒什么可表示的——這張卡,給你,是我們的小小心意?!?/p>
蘇夫人將一個信封放在茶幾上,推到我面前。
我明白過來,給我錢。
只是,我不懂這錢的用意。
是彌補(bǔ)我養(yǎng)孩子的艱辛呢?
還是賣斷我跟孩子的感情?
“夫人,你太客氣了,孩子是我自己要生的,我就應(yīng)該獨立承擔(dān)他的一切?!蔽覜]有接,不卑不亢地回絕了。
這是事實。
我雖然兩年沒怎么工作,但手里還有積蓄,能生活。
而且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重新做起設(shè)計師了,馬上事業(yè)又會漸漸起步。
養(yǎng)一個孩子對我來說不難。
“你承擔(dān)你的那份,我們表達(dá)我們的這份,不沖突?!碧K夫人再度游說,而后看出我的擔(dān)憂,解釋說,“放心,不是說給了你錢,就讓你把孩子留下。盛臨昨晚就跟我們說了,孩子跟著你,我們不爭?!?/p>
我有些意外,不由得抬眸看了蘇盛臨一眼。
蘇盛臨也正好看向我:“拿著吧,別虧待了我兒子?!?/p>
“我不拿也不會虧待他?!?/p>
蘇先生一直沉默,許是見我不肯收,他才威嚴(yán)開口:“江晚,這是給孩子的心意,你只是代為保管,收下吧?!?/p>
用孩子做理由,我確實不好拒絕。
思忖片刻,我只好答應(yīng):“那我替孩子謝謝您二老?!?/p>
“中午留下吃飯吧,叫了你喜歡的大廚過來做菜?!?/p>
蘇夫人留下這話,又起身去抱康康,手輕輕一晃,一個金燦燦的金鎖露出來,掛在了孩子面前。
看來,他們準(zhǔn)備充分,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