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fā)之際,就在那畫卷世界即將徹底將深淵吞噬同化的瞬間,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無色山谷的死寂。
一發(fā)纏繞著蒼白色火焰的子彈如流星般射出,它并非射向永夏,也非射向畫卷本身。
而是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精準無比地射穿了囚禁深淵的那幅巨大畫作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角落的畫面瞬間扭曲、撕裂,仿佛整個畫中世界的結(jié)構(gòu)都被這一槍破壞了平衡。
“轟!”
深淵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機會,爆喝一聲,黑白色的湮滅火焰沖天而起,硬生生一刀破畫而出,帶著破碎的畫卷殘片,重新落回了無色山谷的地面。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邊,正是已經(jīng)化作獵手的姜槐。
他渾身覆蓋著帶著一絲圣潔和狂野氣息的白色骸骨鎧甲。
每一片骨甲都仿佛精心打磨的藝術(shù)品,關(guān)節(jié)處連接著細密的銀色鏈條。
脖子上那條標志性的火焰長圍巾此刻燃燒著更加熾烈的蒼白色火焰,在灰暗的山谷中尤為醒目。
他手中握著一黑一白兩把造型奇特的巨大長管左輪槍,槍口還散發(fā)著淡淡的硝煙。
姜槐看了一眼略顯狼狽的深淵,面甲下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談話時間,結(jié)束了?”
深淵冷哼一聲,甩了甩手中的長刀,刀身上的黑白火焰重新穩(wěn)定下來。
“那瘋婆子油鹽不進?!?/p>
姜槐淡淡的說道:“接下來,用我的方式?”
“你小子,已經(jīng)找到她的弱點了?”
獵手并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用兩口黑洞洞的槍口遙遙指向遠處的永夏。
而后,他邁開腳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朝著永夏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種無形的鼓點上,帶著一種冰冷的壓迫感。
“差不多了。”
他低沉的聲音在骸骨面甲下響起。
永夏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的畫作被毀,看著獵手一步步逼近,那雙美麗的眸子中沒有絲毫波瀾。
只有化不開的憂傷與哀愁。
獵手姜槐的步伐沉穩(wěn)而堅定,白色骸骨鎧甲在行動間發(fā)出輕微而富有節(jié)奏的摩擦聲。
與他頸間燃燒的蒼白色火焰圍巾交相輝映,在這片死灰色的世界中,勾勒出一副既神圣又令人膽寒的景象。
他手中的兩把槍。
一黑一白,槍身修長,刻滿了古樸而神秘的符文,槍口閃爍著危險的寒光。
他沒有像李牧寒那樣選擇近身搏殺,而是在距離永夏尚有數(shù)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隨后緩緩抬起手臂,兩把槍的槍口同時對準了那個如同悲傷化身的女人。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道纏繞著蒼白色火焰的子彈呼嘯而出,它們的速度快到極致,在空氣中留下四道筆直的焰痕。
直指永夏的要害。
然而,永夏只是輕輕抬起了手中的畫筆,隨意地在身前劃過。
那些她之前用以抵擋深淵攻擊的墨色痕跡再次出現(xiàn),試圖阻擋這些致命的子彈。
但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獵手的子彈在即將接觸到墨痕的剎那,竟然如同擁有生命一般,靈巧地一分為二,再二分為四。
瞬間化作數(shù)十上百顆細小的光點,它們不會直接摧毀那些堅韌的墨痕。
也不會直接摧毀周圍懸掛的畫作,而是如同游魚入水一般,不斷穿梭在那些由永夏創(chuàng)造的、連接著無數(shù)悲傷世界的畫作之中。
一顆子彈鉆入一幅描繪著枯萎森林的畫卷。
在其中高速飛行,帶起一片片灰色的落葉,驚擾了畫中棲息的褪色烏鴉。
另一顆子彈則沖入一幅展現(xiàn)著斷裂星辰的宇宙圖景,在冰冷的星骸間折射、加速。
還有的子彈則進入了那些抽象的、由混亂線條構(gòu)成的畫作,在其中遵循著某種玄奧的軌跡,不斷積累著奇異的能量。
這些子彈在無數(shù)個畫中世界里穿梭、折返、共鳴,它們仿佛在編織一張無形的網(wǎng)絡(luò)。
將永夏所有的“作品”都串聯(lián)了起來。
山谷中,那些巨大的畫布開始微微震動,畫面上的景象也隨之閃爍不定,仿佛承受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壓力。
永夏那精致的眉黛第一次輕輕蹙起。
她似乎也察覺到了這種攻擊方式的詭異之處。
她手中的畫筆揮舞得更快,更多的墨痕從筆尖流淌而出,試圖封鎖那些在她的世界中肆意穿梭的“入侵者”。
但獵手的子彈太過靈活,也太過詭異。
它們似乎能夠預(yù)判永夏的防御,總能在墨痕合攏之前,找到新的畫卷作為跳板,繼續(xù)它們那致命的舞蹈。
最后,在經(jīng)過了數(shù)十秒令人眼花繚亂的穿梭與積累之后,那些遍布于整個山谷畫作之中的子彈光點。
仿佛受到了某種統(tǒng)一的召喚,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不再攻擊畫卷,而是從四面八方,從那些畫作的邊緣,從那些被撕裂的虛空之中,呼嘯著倒卷而回,目標直指現(xiàn)實世界中的永夏。
它們不再是單純的物理攻擊,每一顆子彈上都仿佛附著了無數(shù)畫中世界的悲鳴與怨念。
帶著一種能夠侵蝕靈魂的詭異力量。
永夏倉促間用畫筆在身前布下的層層墨色屏障,在這些“回歸”的子彈面前,如同薄紙一般被輕易洞穿。
她甚至來不及做出更多的反應(yīng),數(shù)十顆纏繞著蒼白火焰與畫界怨念的子彈,便狠狠地轟擊在了她的身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沉悶的穿透聲。
永夏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手中一直緊握的那個古樸的調(diào)色盤,在子彈的沖擊下,“咔嚓”一聲,出現(xiàn)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隨后更是承受不住后續(xù)子彈的連續(xù)沖擊,轟然被打壞了,碎裂成數(shù)塊,散落在地。
那些曾經(jīng)盛放著各色灰階顏料的凹槽,此刻空空如也,仿佛象征著她內(nèi)心世界的某種崩塌。
一縷冰冷的灰色血液,從她的額頭也滲出了鮮血,順著她慘白的臉頰緩緩滑落。
與她漆黑的發(fā)絲和純白的衣裙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但是,即便遭受如此重創(chuàng),女人卻依然沒有任何痛苦的呻吟或驚慌的表情,只是臉上的憂傷依舊。
甚至比之前更加濃郁,仿佛這世間的一切苦難,都無法撼動她心中那片永恒的悲傷之海。
她只是怔怔地看著地上碎裂的調(diào)色盤,眼神空洞。
獵手面甲下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手中的雙槍再次抬起。
槍口依舊冰冷而穩(wěn)定。
他一步步走向失魂落魄的永夏,蒼白的火焰圍巾在他身后獵獵作響。
永夏看著腳下碎裂的調(diào)色盤,那曾經(jīng)承載了她所有色彩與夢想的器具,如今四分五裂,仿佛她破碎的心。
她緩緩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指,想要拾起那些碎片,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從她空洞的眼眸中滑落。
滴落在冰冷的灰色地面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就在這時,冰冷的金屬觸感抵在了她的額頭。
“你輸了。”
姜槐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塔拉哈斯說留你一命,或許是因為他那該死的騎士精神,或者別的什么我不懂的理由。我和他不一樣,女士。我沒有什么耐心,也不會管你那些風花雪月的情情愛愛的事?!?/p>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冰冷。
“如果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大概會發(fā)點慈悲,將你和你心中那個永恒領(lǐng)主葬在一起。但,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會先打死你,再想辦法去打死他,然后將你們挫骨揚灰,永生永世都不得相見?!?/p>
遠處的夏玲玥聽到這番話,嘴角抽了抽,小聲對身旁的夏玥說道:“媽,怎么感覺姜槐……他這性格,有點扭曲啊?比我爸還狠?!?/p>
夏玥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姜槐的背影,低聲說道。
“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時看著冷漠,但心腸不壞,和你爹不一樣,你爹是嘴上花花腸子多,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計。但要是真把姜槐惹急了,或者傷害了他身邊真正在乎的人,他的確什么都做得出。他經(jīng)歷過的黑暗,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戰(zhàn)場上,姜槐把槍口往前挪了挪,冰冷的金屬更深地抵在永夏的額頭。
幾乎要嵌入她的肌膚。
“現(xiàn)在,告訴我,林墨在哪兒?”
然而,就在姜槐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永夏的身體突然發(fā)生了奇異的變化。
她臉上的淚痕未干,那份深入骨髓的憂傷也未曾消散,但她的身體,卻在姜槐的槍口下,如同水墨畫被清水暈開一般。
逐漸化作了一灘流動的墨漬,然后迅速融入了地面。
姜槐臉色一變,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
蒼白火焰的子彈瞬間射出,將永夏原本所在位置的地面打出一個深坑,墨跡四濺,但卻沒有打中她的本體。
“陽光沙灘??!”
姜槐低吼一聲,罵了一句臟話,骸骨面甲下的雙眼燃燒著怒火。
“我說一不二,你死定了!”
但下一刻,不遠處的地面上,那些散落的墨漬重新匯聚,仿佛擁有生命般蠕動、升騰,女人的身體再次在不遠處凝聚成形。
她依舊是那副凄美的模樣,只是臉色更加蒼白,額頭上的傷口依舊在滲血,碎裂的調(diào)色盤也無法復(fù)原。
而后,她手中的筆再次抬起,這一次,筆尖不再是滴落墨痕,而是開始在虛空中勾勒出一個個模糊而扭曲的輪廓。
那些輪廓漸漸清晰,化作了一支支由黑白灰三色構(gòu)成的、無面的、形態(tài)各異的怪物樂團。
有的怪物身體如同大提琴,有的手臂化作長號,有的則用自己嶙峋的骨骼敲擊出詭異的節(jié)拍。
永夏緩緩漂浮在半空,她那巨大的、如同婚紗般的裙擺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手中的畫筆此刻不再是創(chuàng)作的工具,而成了一根優(yōu)雅的指揮棒。
隨著她手臂的揮動,那支詭異的樂團在她的指揮下,開始奏起了宏大而怪誕的交響樂。
那樂聲充滿了不和諧的音調(diào),時而高亢尖銳,刺人耳膜。
時而低沉嗚咽,催人心魄,仿佛要將整個無色山谷都拖入瘋狂的深淵。
“裝神弄鬼!”
姜槐直接抬手,對著半空中的永夏連開數(shù)槍。
四發(fā)子彈呼嘯而出,但這一次,子彈卻在即將靠近永夏身體的時候,如同泥牛入海一般,被某種看不見的屏障所阻隔,然后無聲無息地湮滅了。
姜槐瞳孔一縮。
而后,在女人優(yōu)雅而瘋狂的指揮下,隨著樂曲的節(jié)奏越來越快,一個又一個熟悉而強大的身形開始在樂團后方的灰霧中出現(xiàn)。
第一個出現(xiàn)的是一個全身由森森白骨構(gòu)成的怪物。
百骸......
緊接著,一個身披漆黑重甲,手持燃燒著黑暗火焰巨劍,散發(fā)著無盡霸氣的身影浮現(xiàn)。
暗帝。
最后,一個被無盡星光與黑暗漩渦包裹,看不清具體形態(tài),卻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的存在緩緩降臨。
那是暗星的真身。
這三個曾經(jīng)被他艱難擊敗,現(xiàn)在被監(jiān)獄核心鎮(zhèn)壓的強大存在。
此刻竟然同時出現(xiàn)在了永夏的身后,如同她最忠誠的護衛(wèi)。
遠處的李牧寒見狀,大驚失色,失聲喊道。
“不妙了!這女人……她根本就沒用出自己真正的實力!這家伙……難道她連原初之獸都能畫出來?!”
姜槐卻冷笑說道:“不過是虛假的幻影?!?/p>
他話音未落,便提槍迎了上去。
但當他真的和他監(jiān)獄中曾經(jīng)的囚犯交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無論是百骸那凌厲的拳頭,還是暗帝那霸道的黑暗劍氣,亦或是暗星的死亡之力。
其力量居然和本尊相差無幾?!
這根本不是什么虛假的幻影!
戰(zhàn)局急轉(zhuǎn)直下。
同時面對暗星與暗帝現(xiàn)在的姜槐尚能應(yīng)付。
甚至能輕易占據(jù)上風。
然而,如果算上那個氣息比百骸更加陰森恐怖的燼骸,那就很頭疼了。
最要命的是這三者配合默契,攻勢如同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
很快,姜槐就被徹底壓制,他引以為傲的精準射擊在如此混亂的圍攻下難以發(fā)揮最大效果。
骸骨鎧甲上開始出現(xiàn)一道道裂痕,蒼白的火焰圍巾也黯淡了不少。
只能憑借著豐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和強悍的身體素質(zhì)苦苦支撐,尋找著反擊的機會,但那機會卻遲遲未能出現(xiàn)。
另一邊,李牧寒想上前幫忙,可他的面前也出現(xiàn)了屬于自己的敵人。
永夏似乎對他的“喜好”了如指掌,為他精心準備了三位“老朋友”。
第一個便是林澤。
此刻的林澤,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手中握著一把閃爍著銀光的長刀,身形在李牧寒周圍忽隱忽現(xiàn),每一次攻擊都直指李牧寒的要害,速度快到讓人難以捕捉。
第二個則是今朝。
這兩姐妹此刻完全像是不認識李牧寒一般,勢大力沉的劈砍讓深淵也難以招架。
而最讓李牧寒頭皮發(fā)麻的,是最后一個敵人。
那個由曾經(jīng)的莫里亞蒂占據(jù)了世界之心所化作的可怕怪物,終焉。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卻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和極致的混亂氣息,每一次攻擊都毫無章法,卻又充滿了毀滅性的力量,仿佛要將一切都拖入無盡的混沌之中。
深淵形態(tài)下的李牧寒雖然強大,但面對這三個曾經(jīng)都給他帶來過巨大麻煩的敵人同時圍攻,也瞬間陷入了苦戰(zhàn)。
這場戰(zhàn)斗,因為這些憑空出現(xiàn)的強敵,一下變得無比混亂。
整個無色山谷都仿佛化作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能量的轟鳴聲、兵器的碰撞聲、以及那些無面樂團奏出的瘋狂交響樂,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末日般的樂章。
夏玥幫不上忙,只能在戰(zhàn)圈外干著急。
她看著李牧寒和姜槐在各自的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險象環(huán)生,心急如焚。
并非她實力不濟,而是因為李牧寒和姜槐,都中計了。
永夏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召喚出這些幻影,她用那詭異的交響樂和無處不在的畫卷,悄無聲息地將戰(zhàn)場分割。
將他們拖入了不同的畫中世界。
他們兩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深入了畫中的世界,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將聲音傳達到二人耳中。
他們所以為的真實戰(zhàn)斗,不過是永夏精心編織的幻境,而她真正的目的,或許是將他們永遠困在這些由她創(chuàng)造的悲傷與絕望的畫卷之中。
就在兩人逐漸陷入苦戰(zhàn),身上傷痕不斷增多,力量也開始出現(xiàn)衰退跡象之際。
一個略顯稚嫩卻異常沉穩(wěn)的少年的聲音,突然從夏玥的身后響起。
“攻擊大提琴手!打亂她的樂章!那是整個樂團的低音基石,只要它亂了,永夏的節(jié)奏就會出現(xiàn)破綻!”
夏玥心中一驚,猛地回頭,卻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那聲音似乎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
她來不及細想這聲音的來源,形勢危急,夏玥幾乎是下意識地遵從了這突如其來的指引。
她一咬牙,將血能凝聚于右手,化作一柄鋒利無比的血色長槍,用盡全力,朝著那個正用自己身體作為琴身,發(fā)出沉重而壓抑樂聲的巨大“大提琴手”怪物,狠狠投擲而去。
“噗——!”
血色長槍如同離弦之箭,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那大提琴手怪物的“心臟”部位。
那怪物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哀嚎,身體猛地一僵,拉動琴弦的動作也戛然而止,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噪音。
隨著大提琴聲的消失,整個交響樂的節(jié)奏一下子亂了,失去了低音的支撐,那些高亢尖銳的管樂和混亂的打擊樂變得更加刺耳和無序,仿佛一群失去了指揮的瘋子在胡亂演奏。
半空中,正優(yōu)雅地揮動著畫筆指揮棒的永夏微微睜眼,那雙空洞的眸子中第一次閃過一絲訝異。
她緩緩轉(zhuǎn)頭,看向了投出那一槍的夏玥,以及夏玥身后那個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被斗篷籠罩的模糊那個人。
看清那人的瞬間,永夏臉上的訝異漸漸消散,取而代代的是一種復(fù)雜難明的情緒。
似有釋然,又似有悲傷。
她輕笑出聲,那笑聲空靈而飄渺,第一次,她那雙始終盛滿憂傷的眼里,有了一絲淡淡的欣慰。
“你終于……舍得出現(xiàn)了……”
她輕聲呢喃,聲音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什么。
樂章混亂的一瞬間,那原本困住深淵和獵手的畫中世界也隨之劇烈震蕩起來。
畫面扭曲,色彩剝離,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潰。
“轟!”
“轟!”
兩聲巨響幾乎同時傳來,深淵和獵手都從那即將崩塌的畫中世界強行突出。
兩人都顯得有些狼狽,身上的鎧甲多有破損,氣息也有些紊亂。
站穩(wěn)身形后,而后兩人都感覺到一陣后怕。
他們回想剛才的戰(zhàn)斗,才驚覺其中的詭異之處,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時候進入了畫中。
如果不是那樂章突然混亂,他們恐怕真的會被永夏永遠困在里面,直至力量耗盡,被那些無窮無盡的幻影所吞噬。
而后他們發(fā)現(xiàn)了剛才出聲幫忙破局的是一個渾身披著斗篷的少年,他戴著寬大的兜帽,陰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看不清臉容,只能隱約看到一個柔和的下巴輪廓。
但他的指揮沒有停,沒有理會李牧寒和姜槐的注視,少年繼續(xù)用那沉穩(wěn)的聲音,朝著深淵和獵手喊道。
“接下來是鋼琴家,它的節(jié)奏是樂章的主導(dǎo)!小號!那是高音的引領(lǐng)者!快!不要給她重整旗鼓的機會!”
情況緊急,姜槐和李牧寒雖然心中充滿了疑惑,但此刻也顧不上太多,他們對視一眼。
選擇了相信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神秘少年。
兩人根據(jù)少年的指引,再次化作兩道流光,分別沖向了那個用無數(shù)白骨手指瘋狂敲擊著巨大灰色琴鍵的“鋼琴家”怪物,以及那個用自己長長的頭顱充當號身,發(fā)出刺耳高音的“小號手”怪物。
在兩人的合力攻擊下,鋼琴聲戛然而止,小號聲也變成了不成調(diào)的悲鳴。
整個無面樂團的演奏徹底陷入了混亂,再也無法形成有效的樂章。
但永夏似乎并不著急,她只是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看著自己的樂團被逐一破壞。
看著李牧寒和姜槐在那個神秘少年的指引下,精準地打亂著她的節(jié)奏。
她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慌亂,只是苦澀地笑了笑。
“只是這樣,是無法阻止我的演出的。只要我還在這里,悲傷的樂章就永遠不會停歇。”
那少年也笑了,他的笑聲清朗而自信。
他伸出手,緩緩撩開了遮住臉龐的兜帽,露出了一張清秀而堅毅的面容。
他約莫十七八歲,眼神明亮而深邃,帶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與智慧。
“已經(jīng)足夠了!”
他朗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力量。
“你的樂章雖然還能繼續(xù),這樣一來,至少你在這個無色山谷外圍布下的、用以隔絕內(nèi)外、扭曲空間的結(jié)界就已經(jīng)失效了!”
隨后就見少年猛地抬頭,朝著那片依舊灰蒙蒙的山谷上空,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就是現(xiàn)在??!黑仔?。 ?/p>
聲音穿云裂石,在整個山谷中回蕩。
下一秒,天空之中傳來一聲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震耳欲聾的怒吼!
那吼聲充滿了無盡的憤怒與毀滅的意志,仿佛要將整個天空都震碎。
緊接著,一道巨大無比的、覆蓋著漆黑鱗片的陰影,如同隕石般撕裂了云層,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龐大的身形疾馳而下,朝著無色山谷之中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