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笙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不再被動防守,不再畏懼疼痛。
那雙充斥著瘋狂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敵人。
他鉚足了勁兒,像一頭發(fā)了瘋的公牛。
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與那身披深淵鎧甲的父親,展開了正面的對攻。
砰!砰!砰!
拳頭與鎧甲的碰撞,迸發(fā)出刺眼的火花。
每一次撞擊,都帶著要將對方徹底碾碎的決心。
“好小子……拿你外公的力量來打你老子......真夠可以的啊.....”
深淵的拳頭被李玲笙用額頭硬生生頂開。
那股反震的力量,第一次讓他那如同山岳般的身軀,向后退了兩步。
【護盾值:60%】
李玲笙毫不在意自己臉上崩裂的傷口,抬手抹了一把鮮血,一個箭步再次沖上前。
但卻被李牧寒一把抓住了腦袋。
“你以為老子身上硬的,只有腦袋嗎?。俊?/p>
下一秒,他把李玲笙的腦袋猛地往下一按。
一個勢大力沉的膝頂,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聲,狠狠地砸在了李玲笙的臉上!
“砰——!??!”
一聲恐怖的巨響,震得整個角斗場四周的能量防護罩都在嗡嗡作響,劇烈顫抖。
李玲笙渾身猛地一顫,嘴里噴出混雜著斷齒的血沫,視線瞬間模糊。
【護盾值:40%】
深淵還想再來一個膝頂,徹底終結(jié)比賽。
但就在這瞬間,李玲笙那雙垂下的手臂猛地抬起,死死地壓住了深淵即將抬起的膝蓋。
而后,他順勢抱住了深淵的腰,用盡全身的力氣,發(fā)出一聲如同野獸般的怒吼。
將那不可一世的深淵,狠狠地按翻在地。
“哦……”
姜槐眼中閃過一絲饒有興致的光芒。
“李牧寒,好像沒有經(jīng)過系統(tǒng)的格斗訓練,是吧?”
一旁的夏玥點了點頭,神情復雜。
“他基本上都是靠蠻力,還有那種……小混混一般的打架方式?!?/p>
“嗯……”
姜槐摸了摸下巴。
“但是阿笙可是接受過我的系統(tǒng)訓練。現(xiàn)在李牧寒倒地了……事情,怕是有些不妙了。”
“為什么?”
夏玥問道。
“力量再強大,一旦倒地,那么如果沒有相應的技巧,要爬起來就有點難了?!?/p>
果然,就如同姜槐所說。
深淵倒地的瞬間。
立刻被李玲笙以標準的格斗地面技死死壓制。
李牧寒想要起身,想要掙脫,但他的每一個發(fā)力點。
都被李玲笙用關(guān)節(jié)技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老東西??!你不是挺橫嗎?!”
李玲笙的聲音嘶啞而又瘋狂。
“你倒是還手啊?。俊?/p>
“他媽的!兒子打老子,倒反天罡!不得好死!”
深淵在鎧甲下怒罵。
“老子死也要帶上你一起?。 ?/p>
“額……”
場外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這兩人……真的是父子嗎?
這對話也太生猛了。
李玲笙騎在深淵身上,用膝蓋死死地制住了他的雙臂。
而后,那砂鍋大的拳頭,帶著復仇的怒火。
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向深淵那戴著頭盔的腦袋!
“哈哈哈哈哈?。∠霘⑽遥。∧氵€想殺我??!”
觀眾席上,卡西迪亞有些害怕地拽住了夏玲玥的衣角:“阿笙……他……”
“我靠……”
夏玲玥也看傻了。
“這呆子怎么突然發(fā)瘟了?”
“李牧寒放水了?”
不遠處的夏露爾好奇地問道。
夏玥搖了搖頭,聲音凝重。
“沒有。他就是單純在技巧方面,被壓制了。”
【深淵護盾值:30%】
局勢,在這一刻,徹底逆轉(zhuǎn)。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勝負已分的下一瞬間,深淵那被壓制的雙臂。
突然爆發(fā)出了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他猛地捏住了李玲笙砸下的拳頭,而后,純粹的、不講道理的深淵之力轟然爆發(fā)。
硬生生地將騎在他身上的李玲笙掀翻在地。
“嗯……技巧比不過的話,那就用更強大的蠻力來突破?!?/p>
姜槐嘆了口氣。
“雖然有點粗魯,但也不能說不行?!?/p>
被掀翻的兩人幾乎同時彈起,再次怒吼著沖向?qū)Ψ健?/p>
這一次,不再有任何技巧可言。
李玲笙一記重拳砸在深淵的胸口,深淵則用一記頭槌還以顏色。
李玲笙的膝頂撞在深淵的小腹,深淵的肘擊則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背。
這是最原始的毆斗。
是意志與肉體的碰撞。
是兩頭受傷的野獸,在這片斗獸場中,進行著最慘烈的廝殺。
護盾的警報聲,此起彼伏,如同催命的喪鐘!鮮血與汗水,早已浸透了兩人身下的沙地!
終于,在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對轟之后,刺耳的警報聲,幾乎同時在兩人的胸口響起。
【護盾值:0%】
【護盾值:0%】
雙方的護盾,幾乎同時歸零。
淡藍色的能量光華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從兩人身上剝落消散。
但是,誰都沒有倒下。
兩人都站在原地,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汗水與鮮血,早已將他們浸透。
深淵抬起頭,鎧甲下傳出了一聲帶著笑意的喘息。
他看著對面同樣狼狽的李玲笙。
“小子,還……想要繼續(xù)嗎?”
李玲笙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咧開嘴。
也嘿嘿地笑了兩聲,那笑容,癲狂而又暢快。
“當然……老東西,你累了?”
深淵緩緩直起腰,深吸了一口氣。
“確實,有點累了。畢竟……這身鎧甲,有點重了?!?/p>
話音剛落。
“咔嚓——”
一聲清脆的、如同冰面碎裂的聲音響起。
覆蓋在李牧寒身上的深淵鎧甲,開始出現(xiàn)一道道裂紋。
緊接著,一塊塊黑色的甲片,開始從他身上剝落、碎裂,掉落在地上。
但這,并不是李牧寒要放棄抵抗的意思。
反而,隨著鎧甲的剝落,一股比之前深淵形態(tài)更加恐怖、更加原始、更加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如同潮水般,從他的體內(nèi)瘋狂地涌出,瞬間席卷了整個斗獸場。
就連一直穩(wěn)坐高臺的塔拉夏,眉頭也第一次緊緊地皺了起來。
“米塔?!?/p>
塔拉夏抬起了手,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大人,我已經(jīng)用世界規(guī)則書,將防護層的強度提升到最高級別了?!?/p>
米塔立刻回應道。
“不。”
塔拉夏搖了搖頭。
“用我的力量,去覆蓋防護層?!?/p>
“誒?有……有必要嗎,大人?”
米塔有些愕然。
“聽我的……”
塔拉夏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場中的李牧寒身上。
“要想阻擋下一位‘塔拉族軍團領(lǐng)主級’的力量,就必須要用……另一位軍團領(lǐng)主的力量。”
米塔神情愕然,她不敢再有絲毫怠慢,立刻開始翻動世界規(guī)則書。
金色的文字飛速流轉(zhuǎn),調(diào)動著塔拉夏的力量,重新復寫加固著整個斗獸場的防護屏障。
場上,深淵鎧甲的最后一絲碎片,也終于剝落在地。
化作了一縷黑色的霧氣,消散無蹤。
李牧寒那雙剛才一直輕閉的眼眸,緩緩地睜開了。
咚咚——
咚咚——
在這一刻,幾乎所有在場的人,無論強弱,都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那瘋狂擂動的聲音。
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最深沉的恐懼。
李牧寒的那雙眼眸,不再是之前那副慵懶的模樣。
瞳孔,已經(jīng)化為了純粹的、如同熔巖般的金色,其中,仿佛有兩團永不熄滅的火焰,在靜靜地燃燒。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嘲諷。
甚至……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李玲笙。
眼神淡漠、疏離,就好像……神明在俯視著一只螻蟻。
又或者說,像是在看著某種無足輕重的低等生物一般。
李玲笙擦了擦快要滴淌到眼睛里的鮮血。
那溫熱的觸感,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畏懼。
反而讓他體內(nèi)的瘋狂更加沸騰。
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混雜著血污與狂熱的笑容。
“哈——!”
他怒吼一聲,腳下猛地發(fā)力,不顧一切地沖向了那個如同神魔般矗立在原地的李牧寒。
然而,就在他即將沖到李牧寒面前時。
李牧寒,只是輕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僅僅是這一步落下。
“轟——?。。 ?/p>
一股無形的、卻又仿佛擁有實質(zhì)性重量的恐怖威壓,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堅硬的斗獸場地面,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蛛網(wǎng)般的裂痕瘋狂蔓延開來!
首當其沖的李玲笙,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就被這股從天而降的重壓,狠狠地壓得雙膝一軟。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的骨骼,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仿佛隨時都會被這股力量徹底碾碎。
不僅僅是場上。
這一刻,整座金色神國島嶼上,所有的人類,無論身在何處。
都感覺到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恐懼。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們的心臟,讓他們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好在,他們還有塔拉夏的力量所形成的屏障保護。
雖然心生恐懼,但不至于受到實質(zhì)性的傷害。
可在人類的休息區(qū)這邊,情況卻截然不同。
“呃……”
白雪、秦伶等人,只感覺身上仿佛壓了一座無形的山脈。
被那股恐怖的威壓壓得直不起身體,臉色蒼白,呼吸困難。
“墨羽……”
云渺捂著自己劇痛的胸口,艱難地對唯一還站著的墨羽說道。
“幫……幫幫忙……”
墨羽沒有說話,只是眼中寒光一閃。
下一刻,一把通體血紅的長刀,猛地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
“唰——!”
沒有任何猶豫,墨羽手腕一轉(zhuǎn),長刀帶起一道凄厲的破風聲,在空中猛地一斬。
這一斬,仿佛斬斷了什么無形的東西。
房間內(nèi)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伶和白雪等人立刻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臉上寫滿了后怕。
“我暫時切斷了李牧寒的力量對這間房間的影響?!?/p>
墨羽手中的長刀,再次化作了一片血霧,緩緩消散。
她轉(zhuǎn)過頭,目光穿透墻壁,望向斗獸場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了擔憂。
“但是……阿笙……”
“現(xiàn)在的你……真的能頂?shù)米?。?/p>
李牧寒低下頭,金色的眼眸中,不帶一絲情感地,俯視著那個跪在自己腳下,被自己的威壓死死壓制住的男人。
“最后給你一次機會?!?/p>
他的聲音,宏大而又漠然,如同神祇的宣判。
“投降?!?/p>
砰——!
李玲笙狠狠一拳砸在了龜裂的地面上,碎石飛濺。
他借助著這股反作用力,強撐著自己那如同灌了鉛一般的身體,一點一點,艱難地,慢慢站了起來。
他的雙腿,在劇烈地顫抖。
他的牙齒,因為用力過度而咬得咯咯作響,鮮血順著嘴角不斷溢出。
“投降……”
他抬起頭,直視著那雙金色的眼眸,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已經(jīng)……投降了一輩子了,爸爸……”
“我無時無刻,不在投降。無時無刻,不在逃走……”
“是啊?!?/p>
李牧寒的聲音冰冷依舊。
“你就是如此沒用,如此懦弱?!?/p>
“那現(xiàn)在……”
李玲笙的眼神,穿透了那層威壓,堅定地與父親對視。
“我能不能……不逃了?”
李牧寒冷笑一聲。
那笑聲中,帶著無盡的輕蔑與嘲諷。
他眼中的金色火焰,開始劇烈地翻騰。
“是嗎?你這一次不想逃了?”
“是……”
李玲笙的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想逃了?!?/p>
“很好?!?/p>
李牧寒的聲音陡然拔高,那股君臨天下的威壓,變得更加恐怖。
“那就……面對我?!?/p>
“面對……無名君王,塔拉哈斯?!?/p>
他的手,緩緩地向側(cè)方抬起。
空間,在他的掌心旁扭曲、塌陷。
一把閃爍著黑白二色不詳火焰的猙獰龍槍,從虛無中被緩緩抽出,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中。
“拿起你的武器吧,李玲笙?!?/p>
“世界之心?!?/p>
“否則,你的世界,你的意志,你的一切,都將會被無名君王……徹底吞噬。”
李玲笙深吸了一口氣。
他臉上的那種癲狂,正在如同潮水般緩緩褪去。
此刻,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兩個“世界之心”,仿佛正在進行著最后的對視。
那個帶著癲狂笑容的李玲笙,雙手抱胸,不爽地看著自己的另一半。
“你確定?交給你?”
他撇了撇嘴。
“你不會下一秒,就哭著轉(zhuǎn)身逃跑吧?”
而那個溫和的、總是帶著幾分怯懦的李玲笙,這一次,沒有退縮。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
“我不想再逃了?!?/p>
前者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狂放不羈的笑容。
“有種……行??!那就交給你了!”
他伸出拳頭,與另一個自己輕輕一碰。
“把那個裝模作樣的老東西……給廢了!”
“他是我們的父親,要對他有禮貌?!?/p>
溫和的李玲笙輕聲反駁道。
“行!行!隨便你!”
癲狂的李玲笙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贏下來!!讓那老東西??!把他那高傲的腦袋!給我低下來??!”
“去告訴那些高高在上的....君主也好!神也好!告訴他們!!他們狗屁不是!!”
現(xiàn)實世界中。
李玲笙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他眼中的癲狂已經(jīng)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同樣純粹而又璀璨的如同太陽般的金色光芒。
他也抬起了自己的手。
深吸一口氣,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發(fā)出了自己此生以來,最洪亮最堅定的一聲吶喊。
“伏將……”
“鎮(zhèn)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