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洛初低頭看著自己的指腹,良久以后才開口道:“賀洛潼遠(yuǎn)比你們想象中的還要謹(jǐn)慎,對他而言,這一次不過就是棄車保帥,雖然舍棄了一個武興侯府非常可惜,但足以讓他自保!”
“林清川沒死的時候就差直接住在他三皇子府了,就這樣他還能撇清呢?”封薇蘭直接被氣笑了,“咱們的殿下也不是這么是非不分的人吧!”
“貴妃娘娘的母族可不是什么簡單的勛貴!”賀洛初的眸子暗了暗,“我們沒有真憑實據(jù),只憑一股猜想是不可能真正扳倒他的!顏凌云這次以身犯險看起來很成功,但也只是重創(chuàng)他,他身后的外戚可不是可以隨隨便便撼動的!想要將他們徹底的拔除,沒那么簡單!”
“那凌云這一次豈不是……”
“她知道!”賀洛初抬眼看向面前的封薇蘭,“他當(dāng)然知道這樣不可能直接扳倒賀洛潼以及他身后的母族,他從始至尾真正想要扳倒的就是武興侯府,武興侯府,是汴京的老氏族了,雖然這幾年后輩不興旺,已經(jīng)開始走下坡路,但他們在汴京還是很能說得上話的,他們樹大根深,與汴京太多的勛貴有瓜葛,除掉他以后就等同于除掉了賀洛潼的左膀右臂!”
封薇蘭抬眼看向賀洛初。
賀洛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只是,武興侯府雖然不好動,但也犯不著用這么激進(jìn)的法子,說到底,是她顏凌云不相信我們!”
封薇蘭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她與以前不同了,現(xiàn)在的他除了自己誰都不相信,包括我們!”
兩個人突然沉默下來。
顏凌云寧可自己冒險設(shè)下圈套,引賀洛潼掉進(jìn)縣令,也不肯與他們交心商議,無非就是不相信他們,又或者說,她只相信自己,所以寧可自己冒險,也不愿意將賭注壓在他們身上。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最后齊齊的嘆了一口氣。
封薇蘭下意識的看向賀洛初,最后說道:“那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我們順勢除掉武興侯府,剜掉了賀洛潼的左膀右臂,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要反擊的!”賀洛初沉下眸子,“封薇蘭,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封薇蘭突然渾身起雞皮疙瘩,他幾乎瞬間抬眼看向賀洛初,然后下意識的抱住自己:“士可殺不可辱,我可以拋頭顱灑熱血,但是絕對不可以出賣色相!”
賀洛初心中一窒:“我還沒說是什么事呢……”
“不管什么事,如果是讓我去出賣色相的,你就別想了!”封薇蘭厲聲道。
賀洛初深深地看了一眼封薇蘭,最后開口道:“派人準(zhǔn)備一下,明天送走賀洛陽以后,我們就啟程回京!”
“明天就啟程?”封薇蘭滿臉詫異,“這么急?”
“天氣越來越熱了,林清平的尸體雖然已經(jīng)用冰塊保存,但難保在路上會腐爛,我們得抓緊時間回程!”賀洛初說完以后,站起身,“汴京只怕會亂作一團(tuán),我已經(jīng)寫信給父皇,稱阿史那·簡生了場大病,為了修養(yǎng),直接讓賀洛陽去了封地,為的就是可以讓他們遠(yuǎn)離汴京!我怕……我到時候騰不出手來護(hù)著他們!”
封薇蘭看著賀洛初單薄的背影,難得的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應(yīng)了一聲:“是!太子殿下!”
賀洛初一行人要胡靜得到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太平縣。
城中的百姓眼看著這些年輕的貴人們,身先士卒的走在災(zāi)禍之中,為他們這些百姓開辟出一條可以生存的大道來,讓他們這些從一開始抱著不安恐懼的百姓們,也逐漸的開始接納他們,然后一點一點的信任,再到最后的愛戴。
所以當(dāng)街頭巷尾的鄉(xiāng)親鄰里們一知道,這些貴人要離開太平縣以后,便都紛紛擠在一起,商討著,準(zhǔn)備去送一送這些貴人。
得了皇帝回信的賀洛初,第一時間安排人員護(hù)送賀洛陽和阿史那·簡離開太平縣去往封地。
阿史那·簡因為先前同賀洛初辯駁了一番,心中尚且有氣,所以在見到他的時候,也總是虛虛的行個禮,然后迅速避開,主打一個不跟他對面撞上,生怕自己多看他一眼,便忍不住要臭罵他一頓!
賀洛陽的母妃會從汴京出發(fā),帶著陛下和皇后賞賜的物件,由官吏護(hù)送,走官道去封地,不必?fù)?dān)心安全,反倒賀洛陽他們這一行人單勢薄,回去這一路,令人擔(dān)憂。
阿史那·簡眼看著婢女將自己最后一個行李都裝上了車,可身后的那扇大門,遲遲不見那個沒有良心的顏凌云,臉色便變得越來越難看,連帶著嘴角都垮了下來。
賀洛陽忙著聽賀洛初交代事務(wù),沒來得及注意她,卻不想,下一瞬,阿史那·簡的身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從他身邊竄了過去,等到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阿史那·簡已經(jīng)在府衙門口停了下來。
“你這是要去哪兒?”顏凌云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阿史那·簡看著被春玉推著出來的顏凌云,先是眼前一亮,隨后立刻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這廝沒良心,連我要走了,都不知道來送送我!”
顏凌云抬眼看向阿史那·簡,今日天氣好,外頭陽光明媚的,她站在那里,背著光,讓人看不清她的臉,也瞧不見她眼底蓄滿了的淚意。
“我瘸了一條腿,你總要等等我的!”顏凌云輕輕笑著,隨后從懷里拿出帕子遞給她,“跑這么快,當(dāng)心風(fēng)沙迷了眼,到時候旁人還以為,你哭鬧著不愿意去封地呢!”
“你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史那·簡接過帕子,不著痕跡的擦掉已經(jīng)滑落到下巴上的淚珠,隨后說道,“這里的風(fēng)軟的狠,又不像邊疆,那種刀割的風(fēng)沙都不能迷了我的眼,這點風(fēng)沙還能讓我流眼淚不成!”
顏凌云看向面前的阿史那·簡,輕輕的笑了笑,隨后說道:“也是,旁人不知道你阿史那·簡的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