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凌云抬眼看向賀洛初,隨后開口:“自然說過,但不是所有百姓都會聽的!”
賀洛初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隨即轉(zhuǎn)身往回走:“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的?”
“來之前!”顏凌云對賀洛初的反應(yīng)并不覺得奇怪。
顏凌云是從粥棚出來的時候,經(jīng)過河岸,發(fā)現(xiàn)有個婆子帶著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兒童擠在岸邊,她就那么用手捧著水喝,喝完以后,順便用水給孩子抹了一把臉。
顏凌云當下的臉色比賀洛初還要難看,立刻沖下去責問:“誰準你們喝生水了!”
那婆子卻是滿臉的不在意:“我活了幾十年了,一直都這么喝,怎么了?難不成喝河里頭的水,還得經(jīng)過你們同意不成?”
顏凌云不僅沒能攔住那個婆子,反倒被她話里話外的說了一頓,左右是說她男不男女不女,不像個正常女人。
賀洛初聽著顏凌云的話,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真是愚昧至極,水患過后,難免會有家畜家禽的尸首被沖進河道里,尸體在河道里浸泡腐爛,河水就會有問題,人隨意飲用這樣的生水,就有可能會感染疫?。 ?/p>
顏凌云看著快步往前走的賀洛初,無奈的撇嘴:“我也是這般同那個婆子說的,可他并不在意這些,只說她自己喝了幾十年的生水都沒有出過事,沒道理現(xiàn)在就會出事?!?/p>
賀洛初當下只覺得心口憋悶,許久以后才緩緩的舒出一口氣來:“罷了,我們回去!”
賀洛初囑咐了封薇蘭幾句,隨后便自己上了馬,往城中走。
顏凌云非常利落的翻身上馬,緊隨其后:“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賀洛初的臉色越發(fā)難看:“只得先通告,在遏制,實在不行,便只能強制!”
“其實我有個法子!”顏凌云突然開口。
賀洛初猛的停下腳步,他調(diào)轉(zhuǎn)方向,回頭看向顏凌云:“什么法子?”
“只要是人,那就怕死!”顏凌云看向賀洛初,“喝生水死人了,那些人自然就會怕了!”
賀洛初盯著顏凌云看了半晌,隨后緩緩瞇起眼:“你想怎么做?”
“讓我們?nèi)怂酪凰?!”顏凌云輕笑,“謠言再傳一傳,既然可以傳出人血饅頭可以治百病的說法,那自然也可以傳出生水喝死了人的說法。”
“你是什么時候想出這個法子的?”賀洛初看著顏凌云,突然有些好奇。
“就在被那個老婆子咒罵的時候!”顏凌云輕笑。
“嗯?”
“那婆子走的時候,跟她所以竊竊私語,說我是生來的夜叉,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是男不男女不女的,從小到大,全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牛勁,還說我不急葷素,男女都喜歡,說春玉就是我的暖床丫頭……”顏凌云說到一半自己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賀洛初聽著顏凌云的這些話,本就沒有什么好臉色的他,當下的臉變得越發(fā)的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太早看向顏凌云:“這些話都是誰傳出來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人最喜歡聽的就是這種謠言了?!鳖伭柙铺裘迹八詣偛乓宦飞衔揖驮谙?,如果我們把喝生水會生病,甚至可能會出人命,這件事情套在一些八卦上,以謠言的形式傳送出去,再增添一些故事情節(jié),說不定就能哄住這些婆婆媽媽!”
雖然賀洛初實在是沒有辦法接受那些人在背地里是這么說顏凌云的,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正如同顏凌云所說的那樣,人們的確最喜歡的就是謠言,尤其是帶著一些特殊色彩的謠言。
“罷了!”賀洛初無奈嘆息,“我們先回府衙,然后安排人去做這件事情?!?/p>
顏凌云頓時眼前一亮:“你難道不覺得這個法子有些下作嗎?畢竟我們雖然是在做好事,但到底是在騙人!”
“我并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品德高潔的人!”賀洛初默默的收緊手里的韁繩,“如果騙人可以讓這些人活命,我也不介意多說一些謊話?!?/p>
顏凌云對賀洛初的回答非常滿意。
其實,顏凌云一直都不喜歡那些讀書人。
不論是前世還是現(xiàn)在,朝廷里的那些讀書人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清高,若換成那些文鄒鄒的破秀才,多半在聽到他有這個主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搖著手說:“你怎么可以騙那些窮苦百姓的,你這不是在害他們更加愚昧嗎?”
光是想到這些,顏凌云就頭疼厭煩。
不過,好在他們的這位太子殿下,從來都不是什么假清高的人。
賀洛初跟顏凌云騎著快馬回到府衙,他剛回到太平縣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河岸邊上看看。
畢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誰也不知道那個婆子是不是少數(shù)人,只是湊巧被顏凌云給撞到了。
顏凌云倒也不會因為賀洛初要去看看真實情況,就覺得他不相信自己,她反倒很樂見其成。
“小姐,你為什么要讓太子殿下一個人過去了。”春玉看著緩緩向著河岸邊上走過去的賀洛初,低聲問道。
聽到春玉聲音的硯塵也默默的看了過來。
顏凌云沒有說話,只是用下巴點了點遠處的賀洛初,讓他們接著看。
大約是在河岸口吃水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賀洛初才剛剛走過去,立刻就瞧見了一個梳著婦人發(fā)髻的女子提著一個小水桶快步向河岸走去。
賀洛初趕緊跟上,看著他打好水以后才試探性的湊近低聲詢問道:“大姐,你打這桶水回去可是要去洗衣服?”
那女子一回頭就瞧見一個青年模樣的男子對著自己很大姐,她當下便覺得有些氣惱,語氣也變得有些沖:“你叫誰大姐了?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這誰打回去當然是喝的,我若是洗衣服,我難道不知道把衣服拿到這里來洗,還非得非得提著水桶?”
“裘杰大人在一出事以后,便張貼過公告,告知過所有的百姓,因為水患,喝水之中可能會有不明的腐爛物,不建議大家飲用河水,如果一定要用也要燒成熟水才能喝!”賀洛初看著女人,有些急切。
這女人大約平日也不愛湊熱鬧,所以也沒有認出賀洛初,她只剩下打量著他,最后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瞧瞧你這細皮嫩肉的模樣,一看就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吧!你跟那裘大人一模一樣,都是讀書讀傻了,這么寬,這么長的河流,這水是活水,又不是死水,既沒有青苔,也沒有泥藻,哪里非要燒成熟水才能喝的道理?”
被女人說是讀書讀傻了的賀洛初,心中不免有些急切:“裘大人的公告,是按照朝廷頒發(fā)的律例寫出來的,你們既是百姓,為了太平下更為了自己更應(yīng)該按照他公告里面所說的去做,而不是在這里接生水喝?!?/p>
女人聽著他的這些話越發(fā)的有些不耐煩:“我一個沒有讀過書的人,大字不識兩個,哪里知道衙門口的公告里面寫了什么,這河水我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在了,我家里七八口人一直都是喝的是這個水,怎么到了你們這里就這個不能喝,那個不能喝?莫不是是你們還想賺我們的水錢?”
“我們自然不會賺你們的水錢,我們只是告訴你,你這水要燒開了喝……”
“你可趕緊閉嘴吧!”女人厭煩的用肩膀撞開他,“喝水還要燒開了,真的是有錢燒的慌,是柴火不要錢,還是碳不要錢,讀書都讀到屁眼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