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安心中的旖旎存在了不到十秒鐘,就煙消云散。
他繼承了周世宏對仕途的狂熱,這些年耳濡目染,骨子里的狠辣果斷也毫不遜色。
三年前默許周世宏把喬晚推向宋津南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真等喬晚做了宋津南的隱婚妻子,他又有了強烈的心理落差。
但,仕途和美人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喬晚發(fā)現(xiàn)周庭安拎著個厚厚的布包。
“我讓保姆熬了你小時候最愛喝的紅豆芋圓,好歹喝點暖暖胃。”周庭安從布包取出一個小巧的保溫杯,遞過來。
她斂起對周庭安的所有敵意,搖頭,“吃不下。看到這個。我就會想起我媽——”
周氏父子精于算計,他們送過來的東西,她可不敢吃!
周庭安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切入另一個話題,“放心吧,有父親支持,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陳莉找出來?!?/p>
“從太平間出來的時候,我情緒失控說了些不著邊的話?!眴掏砉室庾越覀?,向他示好。
周庭安再次把保溫杯遞過去,“你是知道的,無論怎么折騰,我都不會生你的氣,更不會斤斤計較。甜食能讓人心情好起來,你多少喝點?!?/p>
她接過,擰開又蓋上,“謝謝你的紅豆芋圓,真的吃不下。”
“宋津南回江城了,葉宴遲也走了么?”周庭安漫不經(jīng)心地問出最在意的問題。
她知道周氏父子忌憚葉宴遲,搖頭回了句模棱兩可的“不知道。”
周庭安從大衣口袋摸出個巴掌大的米妮玩偶,在她眼前晃了下,“還記得么,這是你來我家第一次過生日,貞姨給你買的?!?/p>
喬晚聽到這兒,顫抖著伸出雙手接過。
玩偶還是原來的樣子,但送她玩偶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令她不舒服的是,玩偶上有股濃濃的異香。
比香水濃,比中藥淡。
“負(fù)責(zé)打掃衛(wèi)生的保姆,不小心打翻了香薰瓶,半瓶香薰精油全部倒在了玩偶上?!敝芡グ步忉?。
她低著頭,緊緊攥住米妮玩偶,放在心口的位置。
“休息室里有雙人沙發(fā),你去睡會兒。父親傷心過度剛進(jìn)了急救室,我去看看。”
周庭安眼睛的余光從她手中的布偶掠過,起身離開。
此時還沒入春,凌晨的夜有些冷,幸好有秋姨送來的羊毛披肩,她才能抵御無孔不入的寒氣。
明明注意力在太平間那扇門,但自從周庭安走后,她兩只眼皮就開始打架,很快就昏昏欲睡。
冥冥之中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她——
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特別希望賀潔貞離世是個不切實際的夢,夢醒后,賀潔貞還做著荔城市政第一夫人,過著逍遙的小日子,隔三岔五打電話打壓她,擠兌她。
調(diào)整了個舒服的坐姿,眼睛就睜不開了……
喬晚這一覺睡得很沉,是被秋姨喊醒的。
“不能再睡了,晚晚,夫人的骨灰已經(jīng)送回宅子了,周家的親朋好友都來吊唁,你必須馬上過去——”
“什么骨灰?”
喬晚的心臟就像被什么砸了下,睡意全無!
“夫人火化了呀?!鼻镆绦⌒奶嵝?,“本來定的是六天出殯,但庭安的祖父祖母年紀(jì)大了,十分忌諱。只好把夫人的出殯日提前到了明天。”
“他們什么時候把我媽送去了火葬場?”喬晚臉色慘白,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周庭安算計了!
她沒喝那杯紅豆芋圓,但還是沒能逃過帶有異香的布偶!
周庭安父子早就把她算記得死死的!
圍著椅子找了好幾遍,也沒發(fā)現(xiàn)那個米妮布偶。
呵呵,真要質(zhì)問周庭安,想必又要不承認(rèn)了,反正她手里沒有任何證據(jù)。
她悔的腸子都青了!
為什么要接過周庭安手中的東西?!
她跌跌撞撞跑進(jìn)太平間,看到賀潔貞躺過的床上已經(jīng)空了。
剎那間,愧疚,自責(zé),憤怒,一股腦涌上她的頭!
賀潔貞離世時她在江城,連生前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明知賀潔貞走得不清不楚,還沒查清死因,現(xiàn)在卻連遺體都沒看好,就變成一把骨灰——
她失魂落魄,跌坐在冰冷的地磚上,一口黑色的血從胸腔涌出,“哇”地一聲吐在衣擺。
“晚晚——”
依稀中是秋姨和葉宴遲的聲音,但很快,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或許是因為賀潔貞身上有太多她不知曉的冤屈,冥冥之中一直有個強大的意念支撐著她,讓她醒來。
睜開眼是在兩小時之后。
房間內(nèi)只有滿身疲憊的葉宴遲。
她正想扯掉手上還在打著的點滴,就被葉宴遲攔住,“你的身體很虛弱,想去哪兒,等打完這瓶營養(yǎng)藥再說?!?/p>
“我媽就在我眼皮底下被他們送去火葬場火化了——”她失聲痛哭。
“我也是才知道這件事。”葉宴遲眸光是別人看不到的幽深,“對不起,晚晚,我本該陪著你在太平間外面等。”
“那個時候你去了哪里?”喬晚渾然不顧手背上還扎著針管,揪住葉宴遲的襯衫下擺,“我不想看到你的時候,你像個狗皮膏藥!真需要你的時候,卻又看不到人影!”
葉宴遲愧疚擰眉,扣住她手腕平放在床沿,“你罵得沒錯,我確實不該離開醫(yī)院?!?/p>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她眉眼決絕。
如果葉宴遲當(dāng)時能在她身邊,賀潔貞的遺體不會那么快被周家的人弄走火化。
但葉宴遲又不是她什么人,她根本沒有指責(zé)的權(quán)利。
攆他走,眼不見心不煩。
葉宴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一把扯掉點滴針頭,鮮紅的血溢出,迸濺到潔白的床單上,紅得刺眼。
“從現(xiàn)在起——我和你就當(dāng)從來不認(rèn)識。這次來荔城,油錢,高速費和你上次住酒店的錢,我一并轉(zhuǎn)你——”
“喬晚!你欺人太甚,我不答應(yīng)!”葉宴遲眸色忽沉,五臟六腑被憤怒的火焰灼得連呼吸都帶了疼。
“賀姨的遺體被火化,我和你一樣痛心。你可以責(zé)怪我,但你不能把對周庭安父子的恨轉(zhuǎn)嫁到我身上!”
喬晚已大致算出葉宴遲兩次來荔城的花費數(shù)目,用銀行卡轉(zhuǎn)過去一筆錢。
殊不知,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葉宴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