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主母出身侯府,最是風(fēng)雅、獨(dú)愛桃花,嫁入魏家后,魏大人為了討新婦歡心,大手一揮,在后院栽了實(shí)木桃花樹,品種繁多花季不同,能從初春一路賞到夏初。
京中高門侯府里的夫人小姐們,也都愛來賞花。
桃花宴一茬接一茬,還能促成不少好姻緣。
因?yàn)樵诰┲幸灿辛藗€(gè)說法,若能得魏家一枝桃花,必定婚姻順?biāo)烀罎M。
婢女們穿梭在桃花林里,你一言我一語的商議著攀折哪支好,遠(yuǎn)遠(yuǎn)瞧著,桃花林里一片熱鬧景象。
錦鳶也折了枝細(xì)長的紅碧桃花枝,走在婢女們中間一道回抱廈,她顏色平平,并不惹人矚目。
倒是魏家主母瞧著她手里捏著的桃花枝,同旁邊的禾陽郡主閑話兩句:“你瞧那丫鬟手里的枝,撿個(gè)敞口青驪粗砂瓷瓶插上,上邊斜走的枝條剪了去,敞口再架一塊嶙峋長條兒石塊,那意境就出來了?!?/p>
禾陽郡主也好這些雅致的技藝,這會兒卻不開口,望著那群婢女。
魏家主母好奇,順著郡主的視線看去,挨近了些,避開身后侍立的嬤嬤婢女們,“瞧什么呢這么出神?”
“有個(gè)小丫鬟看著模樣有些面善。”
禾陽郡主性子清冷,只對自己愿意交往的人才親近些。
聽她說一個(gè)丫鬟面善,魏家主母頓時(shí)就來了興致,問:“是哪個(gè)丫鬟的好福氣,竟是讓你說出這話來,快快指給我看一眼?!?/p>
禾陽郡主無奈乜她一眼。
年近四十的當(dāng)家主母了都,在閨中姊妹面前還會如此纏人。
禾陽郡主虛指了下,“喏,那個(gè)?!?/p>
能帶來今日桃花宴的丫鬟多是貼身一等女使,吃穿用度堪比小門戶里的小姐待遇,婢女們年紀(jì)又輕,湊在一起走著,手里頭還拿著各色的桃花枝,遠(yuǎn)看去笑語吟吟入春畫。
也算是賞心悅目。
魏家主母尋見了禾陽說的那丫鬟,仔細(xì)瞧了會兒,看見入第二個(gè)圓桌,同其中一位小姐說話后,魏家主母拿起一把團(tuán)扇掩著唇,撲哧一聲輕笑出來。
“哎唷!”她笑的眼角細(xì)紋都瞇了起來,細(xì)語打趣道:“怪道說是一家人呢!那小丫鬟的女主子那可不就是荀哥兒將來的新婦、你將來的兒媳么!”
禾陽郡主連瓷碟里的核桃仁也放下不吃了,瞇了眼睛看去,見一碧色衣裙的妙齡女子,體態(tài)婀娜、眉目多情,舉手投足間也能窺見大家閨秀的風(fēng)采。
禾陽頗為滿意,試婚一事她雖心里有些想法,但今日見了真章,覺得也配得上荀哥兒,臉上露出抹淺笑。
耳邊響起魏家主母邀功聲。
“國公夫人把她這寶貝女兒看得極嚴(yán),都不見帶出來走動(dòng),今日我還是特地叮囑了下面的人留心,人來了再悄悄來告訴我。你既然滿意,不然叫來看看,你不愿意露面躲在屏風(fēng)后面也成。”
禾陽郡主捏起一塊核桃肉堵住她的嘴,皮笑肉不笑:“多勞你費(fèi)心,改日設(shè)宴請你可好?”
魏家主母忙用團(tuán)扇掩面,樂不可支。
疊聲回:“好好好!”
還扭頭告訴自己的貼身嬤嬤,說記下了,改日去郡主府上吃席。
引得站著的嬤嬤、婢女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禾陽郡主清冷的面上也見笑意漸濃,正要笑罵她一聲時(shí),從遠(yuǎn)處傳來一道男子們轟烈的呼喝聲,引得這邊的女眷們紛紛看去。
今日桃花宴男女不同席。
女客在桃花林旁的抱廈里吃茶賞花,男客則是在桃花林右邊的草地上蹴鞠。
隔得有些距離,只能見個(gè)模糊的背影,倒也不干涉。
但方才趙非荀領(lǐng)頭踢出了一個(gè)好球,帶球單槍匹馬越過三人一腳入門,動(dòng)作漂亮引得男賓們都忍不住鼓掌喝彩,這才鬧出了聲大動(dòng)靜。
抱廈里的女客們紛紛交頭接耳,好奇著男客那邊是誰踢了好球,竟得了這么熱烈的彩頭。
沈如綾也在席中,與三位閨中姊妹坐在一桌。
聽得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那邊得了喝彩的是誰呀?”
自然也有人回。
“是趙將軍呀~”
姊妹們便紛紛眼神打趣的看向沈如綾,要拿她玩笑幾句。
沈如綾面上應(yīng)付著笑,心中卻滿是尷尬,恨不得離席立刻離席而去。
明明是風(fēng)雅的賞花宴,他卻偏要蹴鞠引人注目,一大幫男人追著一個(gè)皮革的球跑啊踢啊,塵土飛揚(yáng)、渾身汗臭,狼狽難看至極。
沈如綾拿著團(tuán)扇擋著臉。
在旁人眼里是害羞了,實(shí)則是她怕自己的表情露餡。
站在身后的錦鳶心情與沈如綾截然相反。
暗自松了口氣。
貴女們都在討論趙非荀,她的差事也能算完成大半。
女客這兒的宴席過半,魏家主母起了興致,也要下場去踢上一場,臨時(shí)組了一對娘子軍,個(gè)個(gè)綁了襻膊挽起外裙,卸下釵簪環(huán)佩,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另一小塊空置的草地走去。
地方就挨著男客。
此次聚會,身份自然以魏家主母、郡主娘娘身份最為尊貴。
魏家主母下場,郡主娘娘帶頭捧場,大多貴夫人、小姐也跟著去瞧著熱鬧。
沈如綾心中不喜,捏著團(tuán)扇半遮著面,墜在后面慢騰騰走過去。
看見邊上有投壺的地方,尋了個(gè)借口說自己技癢想去玩會兒,過會兒再去看蹴鞠,與貴女們分開,帶著兩個(gè)丫鬟去一旁玩投壺。
錦鳶取來一把箭。
方要遞上去,就被椒葉一把奪過,還把她擠到一旁去,頤指氣使道:“你上那邊去站著,小姐投完后就把落箭撿拾回來,去吧!”
沈如綾沉著臉,心中猶自不快,哪里愿意理會丫鬟們間的齟齬。
錦鳶忍下,說了聲好,往壺邊走去。
從不遠(yuǎn)處傳來‘將軍好球!’的大聲恭維聲,愈發(fā)勾起沈如綾的煩躁,她抽出一支箭,瞇起眼瞄準(zhǔn)壺口,用力一擲投出去——
咻。
箭撞上壺口彈落。
她惱怒更甚,一連抽了五六箭接連投出,全都未中。
沈如綾眼底燎著怒氣,侍候的椒葉也愈發(fā)小心翼翼,祈禱著趕緊中一支!
最后一箭眼看著又要失守,從旁邊飛來另一支箭,撞上沈如綾投出的箭,糾正了它的方向,兩支箭一同落入壺中,箭頭撞上壺底,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那支從身后投來的箭幾乎是擦著錦鳶的耳邊而過。
絕非是女子投的出來的力道。
錦鳶轉(zhuǎn)身看去,是位著月白色圓領(lǐng)長袍的陌生男子,面容清雋,眉目溫潤儒雅,嘴角微揚(yáng),自帶一份笑意。他單手背在伸手,一手稍撩起袍子,大步走來,是文人雅士才有的動(dòng)作。
錦鳶遲遲沒聽見椒葉的喝止聲,她快走幾步擋住男子的去路,不讓他繼續(xù)靠近小姐,面上又福了福身,客客氣氣的問道:“公子留步,不知公子尋我家小姐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