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的聲音傳入巷中。

沈如綾頓時慌了，立刻從顧生的懷中退出。

顧生蹙眉，他不曾阻攔沈如綾推開，但手卻依依不舍的仍握著，在沈如綾欲離開時，才發(fā)現(xiàn)手仍被顧郎握住。

顧生雙眸深情難測：“綾娘……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沈如綾胸口發(fā)痛，眼眶渲染：“顧郎…”

在巷子外的錦鳶看他們糾纏不分，聽著馬蹄聲愈發(fā)靠近，她急出了一身冷汗，“小姐?。】熳摺?/p>

話還未說完。

馬蹄落地聲在身后響起。

緊接著傳來一道凌厲呵斥聲：“是誰在此鬼鬼祟祟？”

令錦鳶瞬間僵在原地。

“將軍問話沒聽見嗎？還不轉(zhuǎn)過頭來！”

巷子前月色昏暗。

錦鳶攥緊掌心，僵硬、緩緩的轉(zhuǎn)過身去，眼前的月色被男人的身軀、馬匹擋住，但他們身后有人高舉火把照明。

跳動的火光將錦鳶煞白的臉色照的一清二楚。

她麻木的屈膝。

請安。

甚至都聽不清楚自己說的字詞。

卻清晰的看見趙將軍身后的輕風(fēng)，驚愕地長大嘴巴，視線先落在錦鳶身上，再投向巷子中的二人。

她也看見，一身鎧甲的趙將軍沉下了臉。

趙非荀臉色緊繃，手圈住韁繩，冷眼掃過躲在巷子中同男人拉拉扯扯的未來妻子，薄唇輕掀，“來人，護(hù)送沈小姐回府——”

沈如綾在看見趙非荀時，唇上瞬間沒了血色。

雙膝一軟，險些栽倒。

顧生在旁連忙伸手?jǐn)堊?，?dān)憂柔情喚道：“綾娘小心?！?/p>

這一聲，簡直令輕風(fēng)沒耳聽。

他握著鞭子指著顧生，咬牙咒罵：“把你的手撒開！知不知道她是誰的未婚妻！”

輕風(fēng)不說還好。

一說身后跟著的那些人通通都明白過來！

好家伙！

將軍的未婚妻同野男人鉆小巷子，被將軍抓了個現(xiàn)行？！

沈國公府就是這么教養(yǎng)女兒的？！

顧生在面對輕風(fēng)的呵斥時，他將沈如綾護(hù)在身后，挺著胸膛理直氣壯道：“我與綾娘是真心相愛！誰也不能將我和綾娘分離！綾娘、綾娘她——”

護(hù)在身后的沈如綾面上慘無人色。

隨著顧生的每一句話，她恨不能將自己藏起來。

她小聲的、低聲道哀求著：“別說了…顧郎……別再說了……”

顧生恍若未聞。

他轉(zhuǎn)身，深情的握住沈如綾的雙手。

“綾娘已是我的人——”

“不要再說了??！”

巷子里陷入詭異的寂靜。

沈如綾的傲然、自尊在一刻被這一這句話狠狠碾碎。

她不敢去看任何一個人的表情。

她可是——

國公府的嫡長女?。?/p>

輕風(fēng)與一眾侍衛(wèi)面面相覷，臉色已不能用‘驚愕’來形容，他們看向?qū)④?，發(fā)現(xiàn)將軍的頭上閃著刺目的綠光。

趙非荀眼底生出厭惡，“本將——”他幾乎是咬著后槽牙才能面色平靜的說出這句話：“親自護(hù)送沈小姐回國公府！”

立刻有侍衛(wèi)上前，將顧生壓住。

客氣的請沈如綾離開。

沈如綾忍著憤怒、羞辱，一步步踏出巷子，走到巷子口時，余光看見站在一旁的侍女，怒火難遏，揚起胳膊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

幾乎是用盡渾身的力氣。

她眼底遍布著血絲，恨聲咒罵：“沒用的賤婢！”

錦鳶不防沈如綾的這一掌，腳下踉蹌，口腔中蔓延出濃郁的血腥氣，面頰上火辣辣的疼。

沈如綾仍未解氣。

抬起頭還要繼續(xù)發(fā)泄。

眼前一花，手腕被一只手掌攥住，力氣之大，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折斷，沈如綾吃疼呻吟出聲，抬眸看向始作俑者，撞上一雙寒氣森然的黑眸。

渾身陡然泛起懼怕。

趙非荀甩開手掌，語氣低冷：“還請沈小姐別再浪費本將的時間！”

仿佛他并非是想英雄救美。

而是覺得沈如綾打罵奴婢浪費他的時間罷了。

沈如綾護(hù)著疼痛的手腕，咬著下唇，面色臉色慘白，只能跟著趙非荀的人離開。

錦鳶看著掉轉(zhuǎn)馬頭離開的男人。

心中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她……

想逃。

自己回去在劫難逃。

她不想回去…

“錦姑娘。”耳邊傳來輕風(fēng)的聲音，“請吧?！?/p>

這一句聲音像是股寒氣，將她包裹。

錦鳶渾身顫抖了下，順著聲音抬頭看向輕風(fēng)，半響，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是…”

可她不能逃…

她的賣身契還在沈家。

小丫鬟的聲音孱弱，細(xì)細(xì)的，纖弱的。

混雜在夜風(fēng)中。

輕而易舉就能讓人忽略了去。

騎馬走在前面的趙非荀聽見后，回首看去，逆著月色，看見小丫鬟猩紅的眼角，眼底彌漫的絕望。

＊

回沈國公府，趙非荀見了國公爺、錢氏。

許是把今晚看見的事情都說了，或許還提了退婚之事，哪怕這是陛下欽賜的婚約，但哪個男人還能毫無芥蒂的迎娶一個沒了貞潔的女人。

更何況是炙手可熱的趙將軍。

在趙非荀離開后，國公爺、錢氏大怒。

錦鳶等人不得入內(nèi)。

被勒令在院中跪著。

從廳堂里傳來怒罵、摔砸器皿的聲音，沈國公怒不可遏，痛斥長女，情緒上頭時，險些將沈如綾一把掐死，錢氏哭的死去活來，護(hù)著沈如綾、跪地哀求著。

這一鬧就鬧了一夜。

次日一早，趙府就遞來了退婚文書。

文書上還算保全沈家顏面，只說是性情不和取消婚約。

趙府退了沈家的婚。

此事頓時成了京城中最大的一樁新鮮事。

眾人議論紛紛，也不知是從哪兒傳出去的消息，說沈家女私會外男，差點給趙將軍戴了綠帽子，趙家知道后一怒之下退婚。

趙家上下對此事閉口不提。

可城羽營卻開始瞄上了沈家，日日逮著沈家的那些莊子、鋪子，甚至連巡查都特意‘照顧’沈家那條巷子。

城羽營是誰管的？

可不就是趙將軍？

如此看來，沈女之事并非空穴來風(fēng)。

京城里小道消息傳的沸沸揚揚。

而沈家開始閉門不見客。

在出事后的第三日，錢氏就設(shè)法將女兒送去五通觀中修養(yǎng)身心，順便避避風(fēng)頭。

等安頓好女兒，錢氏才開始著手處理奴才。

嚴(yán)刑拷問下，其他人都不知小姐私會外男之事，錢氏各打三十大板、罰半年月錢就算。只有錦鳶沒撐住那些私刑，錢氏恨得恨不能打死她，最后還是莊婆子勸了下來，錢氏心狠手辣，命人配一碗毒藥灌下去，毒啞了錦鳶的嗓子，找來牙婆把她發(fā)賣出去。

毒藥入喉。

似刀子割開喉嚨，鮮血淋漓。

她蜷縮著身子、流著淚掙扎、嗚咽。

疼的渾身痙攣，最后才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