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瘦了一點(diǎn),不過今天這身衣裳也顯瘦就是了?!鼻佞Q軒習(xí)慣性地抱起晴天往里走。
他今天穿的是葉二嫂做的那身兒彈墨的衣裳,顯得挺拔如勁竹。
晴天這才想起來應(yīng)該先拜年才對,來之前葉大嫂還叮囑過她,剛才來的路上她還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誰知一見到秦鶴軒就給忘了。
“秦哥哥,過年好!”晴天趕緊給他補(bǔ)上。
秦鶴軒再次笑起來道“晴天也過年好,過了年就又長大一歲了?!?br />
“是,我今年已經(jīng)五歲了!”晴天十分驕傲地說。
“那可真是長大了呢!”
秦鶴棟和秦鶴越藏在角落處看著這一幕。
秦鶴棟撇撇嘴,低聲道“我都不知道這小子還會笑呢,平時天天跟個木頭人似的面無表情。”秦鶴越平日在國子學(xué),回家的時候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晴天。
“大哥,這小丫頭是哪家的姑娘?就這么直接把孩子送上門來?”
“甭提了,不過是個鄉(xiāng)下丫頭,也不知道那小子抽什么風(fēng),把人當(dāng)個寶貝似的?!?br />
“就算真的想攀附咱家,好歹也找年紀(jì)大點(diǎn)兒的,這么小懂什么?!?br />
兄弟倆說話間,秦鶴軒已經(jīng)抱著晴天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晴天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左右看看道“秦哥哥,你走錯路了?!?br />
她抬手指著主院那邊道“不是應(yīng)該往那邊走么?”
秦鶴棟聽到這話立刻道“聽見沒有,別看人家年紀(jì)小,心眼子可多了,都記住娘的住處了?!?br />
“這可真是……”
秦鶴越著實(shí)沒有想到,這么小的孩子就已經(jīng)這么有心機(jī)了么?
秦鶴軒其實(shí)早就發(fā)現(xiàn)了跟在后面的兩個尾巴,只是一直懶得搭理,只回答晴天的問題道“我年前從我娘那邊的跨院搬出來了,現(xiàn)在自己有個院子,以后你再過來玩就更方便了,想在院子里玩兒也沒問題?!?br />
“你自己的院子?”晴天果然十分感興趣,“就你自己住么?”
“是??!”秦鶴軒說著,抱著晴天邁步進(jìn)了院門,繞過影壁,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院子正中一顆很大的海棠樹。
只不過此時只能看到繁茂的枝干,光禿禿的伸向天空。
“我娘說這棵海棠樹開起花來能遮蔽大半個院子,到時候我叫人接你過來賞花。
“到了秋天還能吃海棠果,回頭收了我叫人給你送去?!?br />
后面兩個尾隨的人,跟到門口就跟不下去了,只得悻悻離開。
秦鶴軒將晴天抱進(jìn)屋,幫她脫掉披風(fēng),又叫丫鬟帶她下去里面的棉襖和棉褲脫掉。
秦家屋里燒得暖和,在屋里穿這么多太熱了不說,一會兒出門還容易再凍著。
“正月十五要到晚上才好玩兒,咱們先吃個午飯,吃完之后消消食就去睡一覺,晚上我?guī)愠鋈ス錈羰?,我還給你攢了好多花炮呢!”
對于秦鶴軒的安排,晴天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
兩個人一起吃過午飯,秦鶴軒陪著晴天在屋里玩積木,順便跟她念叨“今年過年的時候,你二嬸兒做的那套衣裳人人見到都夸,都問是找誰做的呢!
“你看著吧,等出了正月,就該有不少人去找你二嬸兒做衣裳了?!?br />
一般來說,富貴人家都沒有正月里去做衣裳的。
家里新衣裳都沒多做幾套,過年的時候還要趕著去做衣裳,傳出去都不夠丟人現(xiàn)眼的。
晴天雖然不懂這些,但還是把秦鶴軒的話記在了心里。
她知道只要有人找二嬸兒做衣裳,二嬸兒就能賺錢。
賺錢是好事兒,家里有了錢日子就越過越好了,所以這是個值得高興的事兒。
“你不在京中都不知道,今年過年,最流行的玩具就是你三叔做的這套積木了。
“誰家孩子能拎出來這么一盒,立刻就會被其他孩子圍在中間,甭提多得意了。
“可惜如今已經(jīng)有人開始仿造了,雖說做得粗糙,但是勝在便宜,也有不少人去買。
“幸虧我趕在年前就叫人做了一批用料普通、花紋稍微簡單的積木,如今賣得正是火熱,但勝在薄利多銷?!?br />
玩了一會兒積木,秦鶴軒見差不多了,便讓丫鬟帶著晴天去內(nèi)間午睡。
但是晴天之前好不容易適應(yīng)了秦鶴軒在正房跨院的房間,這次又換了個新地方,弄得孩子又睡不著覺了。
好在她昨晚睡得早,今天精神頭還算充足,于是便躺在床上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解悶兒。
丫鬟很快就發(fā)現(xiàn)她沒有睡著,悄悄出去告知給秦鶴軒。
秦鶴軒放輕腳步進(jìn)屋,朝床上看了一眼,正看見晴天裹著被子在床上翻來滾去,任由被子把自己都給纏起來了,動來動去像個大號的毛毛蟲。
怕嚇到晴天,秦鶴軒先是加重了腳步走進(jìn)屋,然后才問“不好好睡覺干嘛呢?”
“換了地方睡不著!”晴天見秦鶴軒來了,掙扎著想要從被子里解脫出來,結(jié)果卻被纏得更緊了。
見她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秦鶴軒無奈,上前從被子里把她挖出來,讓她躺好蓋好被子,自己偏身坐在床邊,從床頭摸出個話本,隨便找了一節(jié)念給她聽。
晴天雙手抓著被頭,用被子蓋住嘴巴和鼻子,只留一雙骨碌碌轉(zhuǎn)的大眼睛在外面。
“干嘛這么看著我?”秦鶴軒奇怪地問。
“秦哥哥也偷著看話本?。俊鼻缣煺f完立刻用手捂住嘴,甕聲甕氣地說,“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告訴別人的?!?br />
秦鶴軒真是哭笑不得,卷起手里的話本,輕輕在她的小腦袋上敲了一下道“想什么呢,我要看也是光明正大的看,怎么就偷著了?”
晴天一臉不信地說“大哥說他們私塾的先生都不讓看話本的,之前有人把話本帶去,都被先生給沒收了?!?br />
“魏先生能跟那些先生一樣么?”秦鶴軒道,“你還別不信,這個話本還是魏先生買回來讓我看的呢!”
“原來是這樣!”一聽說是魏先生讓看的,晴天的態(tài)度立刻有了變化,伸手拍拍秦鶴軒的胳膊道,“那你可好好看呀!回頭魏先生該考你里頭的內(nèi)容了?!?br />
“放心吧,魏先生已經(jīng)很久沒有罰過我了?!鼻佞Q軒平日里讀書刻苦,雖然年紀(jì)不大,但是對魏先生布置的許多有關(guān)民生的題目,也往往能寫出有自己見解的文章。
雖說很多想法都還很稚嫩,但是以他的年紀(jì)和閱歷來說,已經(jīng)很難得了。
魏衍對這個意外收的弟子十分滿意,并且有意引導(dǎo)他多接觸一些民生百態(tài)好增加閱歷。
他相信,假以時日,秦鶴軒的成就肯定會在秦松胤之上的。
這個話本,也不是隨便在地?cái)偵腺I的,而是魏衍精心挑選出來、特意拿回來給秦鶴軒看的。
一來可以閑來解悶兒,二來可以了解百姓的生活,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晴天不知道這里面還有這么多說道,但是聽著秦鶴軒平和低沉的聲音,很快,眼皮就開始越來越沉,最后抵擋不住地睡著了。
秦鶴軒聽見晴天的呼吸聲漸漸平穩(wěn)下來,扭頭一看,人果然已經(jīng)睡著了,這才收起話本,給她蓋好被子,自己則起身走到床邊的條案前開始練字。
這是魏衍給他布置的、每天都要做的功課。
一般秦鶴軒都會早早完成的。
但是今天因?yàn)榍缣煲獊?,他一上午都靜不下心來,一連浪費(fèi)了好幾張紙,最后干脆先放著了。
這會兒趁著晴天午睡,正好可以將這個功課補(bǔ)起來。
晴天睡了大半個時辰就被秦鶴軒給叫起來了,午覺睡得太長也不好。
見她剛才在床上亂滾把頭發(fā)都滾亂了,便叫丫鬟來幫她重新梳頭。
丫鬟手巧,直接在原本雙丫髻的基礎(chǔ)上做了些改動,多編了幾根極細(xì)的麻花辮,在她頭上盤出個造型,用珠花固定住,立刻顯得比之前更復(fù)雜更好看了。
雖然外面天色還沒黑下來,但是秦鶴軒怕晴天在自己房里待著無聊,便問她道“咱們晚上出去吃飯,吃完飯剛好天黑就能出去玩了,好不好?”
“好!”晴天連連點(diǎn)頭。
下人們聞言趕緊進(jìn)來幫兩個人更衣。
晴天只需要穿上棉衣棉褲再重新套上外衣和裙子、系上披風(fēng)即可。
秦鶴軒則阻止了丫鬟想給他換衣裳的舉動,直接吩咐道“取那件鴉青色的披風(fēng)來便是。”
“少爺,外面晚上天冷……”丫鬟想要勸阻,但是被秦鶴軒掃了一眼后立刻消音,不敢再多說什么,很快便將秦鶴軒要的披風(fēng)取來幫他系上。
秦鶴軒帶著晴天出去找了家酒樓吃飯。
雅間的窗戶便正對著燈市的方向。
就在二人吃飯的時候,外面的天色漸漸變暗。
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刻,原本變暗的天色突然間亮了起來,甚至比之前還要更亮,簡直有種亮如白晝的感覺。
晴天立刻好奇地打開窗戶朝外面張望。
秦鶴軒立刻伸手擋了一下道“別把頭伸出去,當(dāng)心被風(fēng)吹著。
“戴好帽子,我?guī)愠鋈タ??!?br />
此時太陽已經(jīng)徹底落山,連余暉都已經(jīng)看不到了,而燈市上的各色花燈此時被陸續(xù)點(diǎn)燃,站在酒樓二樓的走廊上看著外面花燈陸續(xù)亮起的畫面,對于晴天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有些壯觀了。
京中的商家為了花燈節(jié),也是窮盡巧思,花燈的樣式年年都有不同。
不但有裱糊成各種動物、傳說中的精怪或者是花朵之類模樣的花燈,更高級一些還有走馬燈,甚至有些超大的花燈,竟然都做出了亭臺樓閣的模樣,上面還帶著各種機(jī)關(guān),甭提多精致好玩了。
秦鶴軒帶晴天走進(jìn)路口最大的那家店,打算先給晴天買盞花燈提著玩兒。
“有喜歡的么?喜歡就挑一個,沒有喜歡的咱們就再往前走走。”
伙計(jì)一看這兩個人的穿著打扮,心想這一定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和小姐,趕緊滿臉堆笑地迎上來道“這位小爺,咱家店里的花燈可是整條街最多最全的,姑娘若是在咱家店里都沒看上中意的,后頭那些就更看不上了。”
秦鶴軒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但是看著晴天看得一連驚嘆的模樣,也耐著性子陪她在店里四處打轉(zhuǎn)兒。
“秦哥哥,你看,這個燈好好看?。 鼻缣焱蝗辉谝欢鸦衾镏赋隽艘粋€。
秦鶴軒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盞兔子燈,但是跟其他兔子燈不同的是,這個燈外面貼了一層白色的絨布,乍一看倒真像個活生生的小兔子,看起來毛茸茸圓滾滾的十分可愛。
伙計(jì)一看晴天選中了花燈,立刻上來道“哎呦,這位姑娘可真有眼光。
“這盞兔子花燈,是我們掌柜親自畫的圖紙找人做的,整個兒燈市就只有我們這獨(dú)一份兒。
“您看看,這外面的絨布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
“還有這上頭墜著的珍珠,一顆就價值連城……”
伙計(jì)的話還沒說完,秦鶴軒就有些不耐煩了,問“你就說多少錢吧!”
“嘿嘿!”伙計(jì)搓搓手,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兩銀子!
“您可別嫌貴,兔子燈就這一盞,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兒了……”
“少唬人了,剛才我們沒進(jìn)來的時候,我就看到有人提著一盞跟這個一模一樣的兔子燈出去。”秦鶴軒張嘴就來。
伙計(jì)沒能把秦鶴軒唬住,反倒被他這話給唬住了,只得道“您可真是,哎呀,這樣吧,您給我五百文錢如何?”
晴天對銀子還沒什么概念,但是她知道一文錢可是能買一塊糖的。
一聽這個兔子燈居然要五百塊糖,頓時把她給嚇壞了。
晴天連忙把手里的兔子燈塞回伙計(jì)手里道“這么貴,我們不要了!
“秦哥哥咱們快走!”
秦鶴軒順勢抱著晴天轉(zhuǎn)身做出要走的樣子。
伙計(jì)見狀直跺腳,追著問“哎呦,您嫌貴您再說個價我聽聽,著什么急走??!”
“二百文錢。”秦鶴軒估摸著說了個價錢。
伙計(jì)聞言臉都青了,低聲央求道“這位小爺,大過節(jié)的,您好歹讓我們賺點(diǎn)兒辛苦錢不是?”
“二百四十文不能再多了?!鼻佞Q軒說著就要往外走。
伙計(jì)趕緊一把拉住他道“拿一個吧,真是怕了你們兄妹了。
“小小年紀(jì)怎么這么會砍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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