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早晚都會到崖州,姜思雨便如實作答道:“衛(wèi)大人,您曾踏足那片崖州之地,其間疾苦,您必是了然于胸。百姓生活之艱辛,如重石壓心,我雖僅為一介書生,心懷的卻是改變這蒼生困厄?!?/p>
衛(wèi)松寒聞言,眸中閃過一抹贊許之色,緩緩頷首道:“心懷蒼生,志存高遠(yuǎn),你此行應(yīng)試,定能不負(fù)眾望,他日必成大器,造福一方?!?/p>
直至離開飯館,姜思雨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他們一路平順,在半個月之后,總算是到達(dá)了京城。
重新踏足這片從小長大的地方,姜思雨的心里不免感慨萬千。
京城依舊燈火輝煌,人聲鼎沸,而她卻已從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蛻變?yōu)榱烁訄皂g與成熟的模樣。
“周大哥,這一路的風(fēng)雨兼程,多虧有您悉心照料?!?/p>
“不必客氣?!敝苈窊]了揮手,“本來就是順路的任務(wù)?!?/p>
姜思雨打算與赤火軍士兵道別,先去找阿姐,卻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周路,你們總算回來了,我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p>
“哈哈,段赟,久違了!咱們這幫兄弟確是太久沒有圍爐共飲,暢談風(fēng)月了,今日重逢,你可得好好安排一番,為我們接風(fēng)洗塵,來一場痛快的相聚。”
“那是自然,兄弟相聚,豈能無酒無肉?今日,就讓我段赟來做東,定要讓你們盡興而歸?!?/p>
多日未見,姜思雨聽到他的聲音,直覺恍若隔世,她并沒有打算停下腳步,反而是著急著往人群走去。
隱約還可以聽到那幾人的對話,“那人是誰???”
“哦,他乃是我們遵奉王爺旨意,一路護(hù)送至京,以求功名于科舉之路的才子?!?/p>
段赟的目光,穿越人群的縫隙,望向了她的身影。
他的心中并未泛起過多波瀾,只是在轉(zhuǎn)身離去的瞬間,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了幾息,目光深邃而復(fù)雜。
姜思雨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莊園的位置,這里,雖不及城內(nèi)那般燈火輝煌,卻自有一番清雅脫俗之美,綠意盎然,宛如世外桃源。莊園隱于其間,不顯山露水,卻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貴氣與寧靜。
她敲了敲院門,出來迎接的是一名眼熟的小廝,好似原來就在姜府當(dāng)過差。
那小廝目光觸及姜思雨,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揚聲呼喚:“快來人啊,快看哪,咱們的四小姐,姜思雨小姐回來了!”
姜思雨發(fā)現(xiàn)眼前的出現(xiàn)的小廝、丫鬟、甚至是護(hù)院,都是原來姜府的老人,心中不免有些激動。
“你們……你們?yōu)楹味荚谶@里?”
一位丫鬟回道:“是三小姐讓我們回來的?!?/p>
“四小姐,快進(jìn)來,外面風(fēng)大?!碧抑荛_人群,將她拉了進(jìn)來。
姜思雨驚喜的喊道:“桃枝!”
““四小姐,您可知,三小姐早已料到您歸期不遠(yuǎn),特地吩咐我們將您的居所打理得井井有條,請隨奴婢來?!?/p>
姜思雨跟在桃枝的身后,看著莊園里熟悉的一切,心中不免雀躍起來。
她的房間陳設(shè),竟然和原來一模一樣,阿姐還專門給她準(zhǔn)備了個安靜的書房。
“阿姐,她真是用心至極,不知她此刻身在何方?”
桃枝聞言,溫婉地答道:“三小姐,此刻正在外忙碌,尚未歸家,但請二小姐放心,待她處理完畢,定會第一時間與您相見?!?/p>
姜思雨不由感到失落,她不遠(yuǎn)萬里來到了這里,趕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想要見見阿姐。
“四小姐,前廳已經(jīng)擺了宴席,給您接風(fēng)洗塵,您先休息一會兒,等會兒我再來叫您?!?/p>
“有勞了,你先去張羅吧?!?/p>
四周的一切,對她而言,如此熟悉,恍若回到了那個魂牽夢繞的姜府。
姜念薇在宮中也很快收到了妹妹歸來的消息,這幾日百里敬堯去了行宮休養(yǎng),暫且不會回來。
她便以閉關(guān)修煉為借口,實則自己溜出了宮,偷偷回到了莊園。
姜思雨用完膳之后,正在書房看衛(wèi)松寒贈予的那幾本書。
窗外庭院靜謐,唯有風(fēng)穿過樹梢,輕吟著自然的低語,沙沙聲不絕于耳,為這靜好的時光添上一抹生動。
院子里卻有一陣黑影閃過,姜思雨敏銳的直覺讓她不由自主地抬首,目光穿透了窗欞,試圖捕捉那稍縱即逝的蹤跡,卻只見月華如水,萬物歸寧,仿佛方才的異象只是錯覺一場。
她看書時,比較喜歡安靜,丫鬟都被她打發(fā)了出去,這里應(yīng)該沒有人。
“是誰在那里?”
院子里沒有一個人回應(yīng),姜思雨還以為是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
或許是趕路太過疲憊,她打算梳洗一下好好睡一覺。
姜思雨心下一凜,旋即旋身,眼前,一位身著道士長袍的男子靜靜佇立,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那目光深邃而復(fù)雜,直勾勾地鎖定了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周身泛起了層層細(xì)密的雞皮疙瘩。
她本能地伸手欲向腰間摸索,卻在指尖即將觸及之際猛然頓住。
只見那道士緩緩抬手,指尖輕觸臉頰,輕輕一撕,那層用以偽裝的胡須被撕了下來,露出了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龐——是阿姐!
姜思雨十分驚喜,幾乎要失聲叫出來:“竟是你?阿姐,你這番裝扮,真真是讓我措手不及,方才那一刻,我還道是院中潛入了不速之客?!?/p>
“此事說來,確是曲折離奇,總算得以卸下那身束縛,擺脫那些煩人的監(jiān)視?!?/p>
姜念薇輕嘆一聲,隨即優(yōu)雅地側(cè)身,緩緩躺在了那張雕花木椅上,仿佛所有的疲憊與拘束,在這一刻都得到了釋放。
那深宮高墻之內(nèi),她需時刻緊繃神經(jīng),唯有在這親人環(huán)繞的溫馨之地,方能尋回那份久違的自在與真實。
“得知你歸來的消息,我片刻不敢耽擱,只想盡快見到你?!?/p>
姜思雨放下了手槍,方才那一瞬,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好,是虛驚一場?!?/p>
姜念薇這才注意到那把手槍,“這是景卓制作出來的新玩意兒嗎?”
其實她知道這是什么,只是沒想到景卓的進(jìn)度如此之快。
姜思雨接過話茬:“不止如此,她和姨母,還有娘,背地里不知道在搞什么東西,神秘兮兮的,我曾經(jīng)在她的庫房看到幾個大家伙……”
姜思雨生動地描述了當(dāng)時的情形,“你知道嗎?真的嚇了我一跳,里面明明有其他人的聲音,但是卻沒有人影,我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難道……那里面藏著地道?”
姜念薇聽她這么一描述,便感覺景卓肯定是發(fā)明了什么新玩意兒,那龐然大物難道是發(fā)電機?
姜思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將景卓的信塞到了她的手中,“這是表姐讓我交給你的信,囑咐我一定要親手交到你的手中?!?/p>
姜念薇打開了信,看了其中的內(nèi)容,不由大吃一驚。
竟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那就是說,景卓如今已經(jīng)可以從現(xiàn)代運送東西回來,這可是一件大事情?。?/p>
她臉上的神情掩飾不住的欣喜,但同時也在擔(dān)憂,算算日子,她應(yīng)該快要生產(chǎn)了。
好友生產(chǎn)時,自己卻不在身邊。
而且景卓只字不提,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你說的那些奇怪的事情,肯定是表姐搞的什么發(fā)明,你不用覺得奇怪,如今就好好準(zhǔn)備科考?!?/p>
她之所以支持妹妹女扮男裝科考,就是想要證明,即使是女子,也有能力在科考中取得優(yōu)異的成績。
女子不止是可以困于后宅之中,相夫教子。
況且妹妹的能力確實不差,也因此找到了方向,她也樂見其成。
“這我當(dāng)然知道,只是阿姐我真的好想你啊?!?/p>
姜思雨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哽咽,她不由自主地依偎進(jìn)那溫暖的懷抱,仿佛時間倒流,她又變回了那個純真無邪、依賴著阿姐的小女孩。
“阿姐也很想你,這些日子,苦了你了?!?/p>
一聽到這話,原本故作堅強的姜思雨感覺眼眶濕潤了起來,“不辛苦,一點也不辛苦,當(dāng)初是阿姐護(hù)著我,我才沒有受罪受苦,如今我也長大了,該試著為你們分憂了。”
姜念薇摸了摸她的頭,想起妹妹上一世的慘死,再到如今成長的模樣,不由覺得,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啊是真的長大了,況且你現(xiàn)在還成親了?!?/p>
說起這個姜思雨不由一怔:“韓秋是個好人,他很照顧我,阿姐,你千萬不要遷怒于他,我那個時候也是沒有辦法,只有韓秋愿意幫我?!?/p>
“我什么時候遷怒他了,我很感謝他,也會努力治好他的病,幫你還了這份恩情?!?/p>
“只是……”姜念薇猶豫了一會兒,又緩緩說道:“你們成親終究是陰差陽錯,阿姐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喜歡的那個人,我只是你是個善良的姑娘,但不必被恩情所裹脅,勉強自己?!?/p>
“我沒有勉強,一點也沒有?!苯加険u了搖頭,“我也明白阿姐你的意思,等科考結(jié)束之后,我會理清這一切?!?/p>
“嗯。”
姜思雨還小,在感情上經(jīng)歷的也少,但她終究還是長大了。
姜思雨又拉著她,開始講起了這一路上的經(jīng)歷,“你不知道有多可怕,我都差點嚇?biāo)懒?,但是我還是開槍打死了他們?!?/p>
她說的雖然平淡,但姜念薇可以感受到當(dāng)時的情況多么緊張。
而姜思雨竟然能如此勇敢的面對這一切,還親手殺了兩個人。
“對,他們都是惡人,你這樣做是對的,若是你不殺他們,到時候死的就是你自己,以后你也必須多加小心?!?/p>
“還好,以前大哥教給我一下拳腳,再加上這把手槍護(hù)身,勉強能應(yīng)付。”
兩人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說了多少,直到感到姜思雨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了下來。
姜念薇輕手輕腳,如同怕驚擾了這份不易得來的安寧,細(xì)心地為妹妹掖好被角。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柔和的側(cè)臉上,映照出一抹淡淡的憂思與期盼。
算算時日,兩位兄長應(yīng)該也快要到達(dá)京城了,如此他們兄妹四人終于可以團(tuán)聚了,只是可惜爹娘終是沒有回來,不然他們一家子又可以在京城團(tuán)聚了。
姜念薇難得出宮,便打算再去煜王府見見阿昭,兩人已經(jīng)多日未見。
已經(jīng)深夜,百里昭還在院中練武,劍光如練,劃破夜的寧靜。
其實他心中也氣惱,雖然他對三娘的心意從始至終沒有變過,但有時感覺,他自覺情感過于熾熱。
但是三娘總是不緊不慢,不急不躁,就算是見到自己,依舊是那副單模冷靜的樣子。
誰能想到,身為王爺?shù)淖约?,竟然回為情所困?/p>
或許,他在三娘面前也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冷淡一些,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
就在心中糾結(jié)之時,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xiàn)在眼前,是三娘來了。
百里昭心中只覺驚喜,剛才那些糾結(jié)立刻蕩然無存,“三娘,你怎么來了?”
“你不來看我,我便來王府看你?!?/p>
此話一出,百里昭有種感覺,錯誤應(yīng)該全部在他自己身上。
不管如何,只要三娘愿意來找他,已經(jīng)讓他感到莫大的歡喜了。
“阿昭,赤火軍的士兵訓(xùn)練得怎樣了?”
百里昭放下了手中的長劍,知道她今日過來應(yīng)該是來談?wù)碌摹?/p>
“已經(jīng)差不多了,那些新型的炮臺,炮手已經(jīng)會使用了,只等待大批的武器運送過來?!?/p>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皎潔,灑在了阿昭的頭頂,使他原本帶著冷意的氣質(zhì)也變得柔和起來,姜念薇能看出來,他眼底似是裝滿了星辰。
姜念薇卻突然問道:“阿昭,你有沒有想過坐上皇位?”
百里昭心中一驚,若說沒有想過,那肯定是自欺欺人的,因為他心底也埋藏著苦痛。
他也想坐上那萬人之上的位置,報復(fù)那些曾經(jīng)傷害過自己的人,這樣也能保護(hù)好三娘,替姜家翻案,解救那些受冤屈的人。
但如今,這樣的想法已經(jīng)淡然了。
“三娘為何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