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她好像看到年輕時(shí)候的自己,神思不禁凝滯了片刻。
“夫人,瞧您似乎有些倦意,我們這雅致的貴賓休憩室正適合小憩片刻,不如隨我來,品一壺香茗,嘗幾樣精致糕點(diǎn),如何?”
她輕頷首,隨著胡憐雪步入休息室,室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熏香,立刻便有人上前端上茶點(diǎn)。
“這些精致的糕點(diǎn),莫非正是出自那聲名遠(yuǎn)揚(yáng)的百花樓?大家都說其糕點(diǎn)之香甜,足以讓過往行人駐足忘返,今日有幸品嘗,實(shí)乃意外之喜?!?/p>
她未曾料到,一家布坊竟能如此貼心周到,不僅茶水香醇,糕點(diǎn)誘人,更能悠然欣賞對方試穿衣裳,看中的只要點(diǎn)點(diǎn)頭,對方就會(huì)包起來。
南榮夫人一口氣買了幾十件,臨走之時(shí)還依依不舍,“過段日子我再來,來你們這里一趟啊,收獲頗豐?!?/p>
她盯著胡憐雪內(nèi)心有種莫名的悸動(dòng),最終還是欲言又止,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胡憐雪自她走后,不知為何胸口跳動(dòng)的厲害,她暗自思量,這位南榮夫人,竟是如此的令人感到親切,仿佛久別重逢的故人
她回過神來,不再胡思亂想,這位尊貴的客人定是要用心維護(hù)的。
姜念薇恰好看到了離去的南榮夫人,“你知道,剛剛離開的夫人是哪家的?”
胡憐雪整理著衣裳,隨口回道:“聽聞是哪家候府的,具體是哪家我就不清楚了?!?/p>
姜念薇輕嘆一聲,似是惋惜:“這是安寧侯府的夫人啊?!?/p>
胡憐雪停下了手中的動(dòng)作,安寧侯府?不就是之前尋親的那戶貴人家。
只可惜啊,她并不是這家的親生女兒。
她是沒有再認(rèn)親的心思了,如今日子過得她也十分滿足,在布坊工作,姜姑娘給的工錢也不少。
她常想,或許再過幾個(gè)春秋,憑借著自己不懈的努力與節(jié)儉,便能購下一方小院落。
那時(shí),她便可在那里安家落戶,日子雖平凡,卻也自得其樂,不失為一種圓滿。
“姜姑娘,世間萬物皆有定數(shù),他們已尋得失散的女兒,而我與親生爹娘的重逢,或許只能交付于命運(yùn),順其自然吧?!?/p>
姜念薇似有所悟的低語:“你所目睹,你所耳聞,往往并非全然真相之貌……”
胡憐雪不解之色溢于言表,她輕蹙秀眉,柔聲詢問:“姜姑娘此言何意?憐雪愚鈍,還望姑娘賜教。
“你以后就會(huì)明白了,未來時(shí)日,若那位夫人再度光臨,便由你專程相待吧?!?/p>
“是,姜姑娘,憐雪記下了?!?/p>
“不必這么客氣,你就當(dāng)這里是自己家里?!?/p>
胡憐雪如今住在布坊的后院里,倒也方便,平日里她也不喜歡出門,閑暇時(shí)間就喜歡種種花草,看看書籍。
這日,來了一位富商為未過門的未婚妻挑選衣裳,看到胡憐雪如此貌美的女子,竟然生出了幾分不尋常的心思。
他趁機(jī)接近胡憐雪,壓低聲音,言語中帶著幾分誘惑:“胡姑娘,你生得如此貌美,留在這樣的布坊實(shí)在是浪費(fèi),不如跟著我離開這里?!?/p>
胡臉雪秀眉微蹙,立刻與他保持距離,“吳公子,請自重,您的未婚妻還在挑選衣裳?!?/p>
“男子三妻四妾本來就是正常的,她為妻,你為妾,從此我的人生便圓滿了,你若是愿意,我便為你買下一間鋪?zhàn)?,讓你來打理?!?/p>
換成了尋常人,或許認(rèn)為這是一個(gè)機(jī)會(huì),可胡憐雪卻愈發(fā)覺得心里不適,她本來就不喜歡男子的靠近。
此刻她不敢撕破臉,只能誠懇地說道:“我并沒有這樣的想法,吳公子見諒。”
吳公子丟了面子,便要伸手去抓她的手,“跟著我你便可以錦衣玉食了,何苦在這里受苦呢?”
胡憐雪身為女子,自然反抗不過,身旁有位男子及時(shí)伸出手,制止吳公子的行為。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對女子無禮,我看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趕緊給我滾!”
吳公子聞言,面色微變,目光在對方身上徘徊片刻,終是察覺到對方并非池中之物,遂收斂了囂張氣焰,悻然轉(zhuǎn)身離去,心中暗自盤算著如何尋機(jī)再圖。
胡憐雪望著那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心中暗自慶幸,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對著那仗義出手的公子輕聲言道:“多謝公子援手之恩,憐雪銘記于心?!?/p>
傅容瑄只是應(yīng)姜姑娘的囑托,來這里取妹妹的衣裳,便看到了這樣的場景,一切不過是順手為之。
抬眸間,發(fā)現(xiàn)眼前這位女子,長得確實(shí)膚如凝脂,眸含秋水,穿得并不出眾,未施粉黛,也難掩其傾城之姿。
他心中微動(dòng),片刻的愣怔后,迅速恢復(fù)了往日的從容與謙遜,嘴角勾勒出一抹溫雅的微笑,輕聲道:“不必客氣,舉手之勞?!?/p>
世間男子大多以貌取人,他卻不是這樣的人。
年及弱冠又二,他仍孤身一人,非是緣淺,實(shí)則是心中所求,非尋常紅顏所能及。
他渴望的,是一位能與自己心靈相通,共賞春花秋月,同度風(fēng)雨人生的伴侶。
望著傅容瑄離開的背影,她不禁暗自嘆息,雖有姜姑娘的幫助,可她這容貌也是禍害。
若不是因這容貌,她又怎么會(huì)遭遇之前那些事情呢。
一連幾日,她都可以看到傅容瑄的前來布坊,這一日更是趕在了飯點(diǎn)。
為了表示感謝,胡憐雪便邀請他留下用膳,一開始傅容瑄還在推辭,可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傅公子,不必推辭,就留下了隨便吃一些飯菜吧,我親手來做?!?/p>
她將布坊的事情交給了其他女子,便將傅容瑄引至后院。
后院倒是別有洞天,栽種了不少稀有的花草,正直春日,這些花開的無比絢爛,一眼望過去迷了眼。
胡憐雪輕挽袖擺,動(dòng)作間透著一股溫婉與利落,案上的蔬菜已洗凈切好,只待鍋中熱油翻滾。
她的身影在忙碌中更顯柔和,與這滿園春色相得益彰。
“傅公子,您坐在這里喝茶,等我一會(huì)兒功夫,很快便能做好?!?/p>
傅容瑄坐在院子里,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她忙碌的身影,不一會(huì)兒便有一陣香味傳了過來。
胡憐雪斷斷續(xù)續(xù)地端上了幾個(gè)菜,辣椒炒肉,涼拌黃瓜,肉末茄子。
傅容瑄拿起了筷子,心里不由自覺地生出了一股暖意,“辛苦你了,胡姑娘。”
“傅公子言重了,上次若非您援手相助,我至今尚不知如何是好。這些粗茶淡飯,不過是聊表寸心,還望公子不要嫌棄?!?/p>
然而,她依舊靜靜地立于一旁,那份客氣中透露出一絲拘謹(jǐn)。
“傅公子,您請慢用,我……”
“你不坐下來一起用膳嗎?”
胡憐雪搖搖頭,“您是貴人,我只不過是一介卑微的女子,不可以與您同桌用膳,失了禮數(shù)?!?/p>
傅容瑄放下了筷子,“此間并無繁文縟節(jié),你我同桌而食,不過尋常情誼罷了?!?/p>
胡憐雪面露難色,卻依舊紋絲不動(dòng)。
“你若是不坐下用膳,我便也不吃了?!?/p>
她終是輕嘆一聲,緩緩落座于桌旁,動(dòng)作間透著幾分勉強(qiáng)與不自在。
用膳時(shí),更是小心翼翼,只低頭專注地?fù)芘胫械拿罪垼豢醋郎系募央取?/p>
傅容瑄的開玩笑似的說道:“這是你的地盤,你怎如此生分,若是再這樣,往日我可就不來了?!?/p>
胡憐雪慌張地抬起頭,對上了他的雙眸,卻見他眼里含著笑意,她慌忙垂下眼簾,“我……我只是……”
傅容瑄笑意溫和:“你身子單薄,多吃一下吧?!?/p>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是雙手微微顫抖。
傅容瑄不知道,其實(shí)胡憐雪害怕與男子單獨(dú)相處,如今坐在這里,也是勉強(qiáng)在忍受。
終于她吃下一口菜之后,她臉色驟變,一股難以言喻的不適猛然襲來。
迫使她不得不匆匆放下碗筷,起身之際,已是忍不住俯身干嘔,試圖緩解那份突如其來的不適。
傅容瑄還以為她身體不適,本想將她攙扶起來,卻見對方表情抗拒,“傅公子,請勿近身,我這副模樣,唯恐污了公子的清貴,不過是些許不適,稍作休息便,您且安心用膳,待您用罷,我自會(huì)料理一切。
說罷,也不再在乎他的目光,直接匆匆離去。
她無法單獨(dú)和男子相處太久,原本只想感激傅公子,這才請他留下來用膳的,卻未想到出現(xiàn)了這樣的意外。
她摸著手中的面料,心中想著,待這件衣裳做好,便當(dāng)是報(bào)答了傅公子的恩情,往日便不能再與他有所來往。
傅容瑄則是心中擔(dān)憂,也不知道胡姑娘到底患了什么病癥。
……
在那幽靜雅致的別苑之中,月桐漫步于錯(cuò)落有致的亭臺(tái)樓閣間,眸中不禁閃過一抹驚嘆之色。
“此間景致已如此奢靡,不難想象,那傳說中的安寧侯府,又該是怎樣一番金碧輝煌、氣宇軒昂的景象?!?/p>
想起胡憐雪,月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胡憐雪既無心亦無力去爭取屬于她的一切,那么這榮華富貴,便由我來替她承受?!?/p>
老夫人不僅給她送來四名貼身丫鬟,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還給她派了數(shù)名護(hù)院。
她第一次享受被人伺候的生活,樂在其中,早就忘記了身邊的危險(xiǎn)。
所有人都辜負(fù)她又怎么樣,她現(xiàn)在不還是過上了人上人的日子。
她的性子越發(fā)驕縱起來,但月桐覺得她現(xiàn)在有這個(gè)資本任性妄為。
老夫人叫人快馬加鞭送到幽州的信件,半路卻被人劫了下來,立刻送到了孟莞然之處。
她原本就因?yàn)槟聡鞯氖乱诵臒┮鈦y,如今卻又看到了安寧侯府出了事情。
明明她已經(jīng)用盡了辦法,除掉那些女子,竟然還有漏網(wǎng)之魚,而那條魚,還很有可能是真的侯府千金。
她眸光冷冽,心中已暗自盤算,必須將這個(gè)潛在的隱患立刻除掉,才能沒有后顧之憂。
月桐在幽靜的別苑中已蟄居數(shù)日,雖被珍饈佳肴好生伺候著,她卻愈發(fā)覺得無趣起來。
她輕提裙擺,欲踏出院門,卻被門口的侍衛(wèi)攔了下來。
“小姐,您不能外出,外面十分危險(xiǎn)?!?/p>
“這外面危險(xiǎn)不危險(xiǎn),我能不知道嗎?”
她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還不是平安無事的到達(dá)了京城。
那侍衛(wèi)跪倒在地,聲音中帶著無奈與懇求:““小姐慈悲,請您體諒我等護(hù)衛(wèi)之責(zé)。若您執(zhí)意出行,一旦有個(gè)閃失,老夫人震怒之下,我等怕是要承受雷霆之罰?!?/p>
月桐嗤笑一聲,“你們受罰不受罰,與我何干,反正我今日就是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