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是個熱心人,見白俊沒有電動車跑單不方便,干脆掏了三百塊錢,幫白俊買了二手電動車。
“這車舊是舊了點,但是比你去租車劃算多了。不用客氣,月底結(jié)了工資還我就成!”
接下來的幾天,有了老劉的指點,白俊很快也摸到了門道,一天能賺到兩百左右了。
到月底最后一天的時候,老劉說要沖刺業(yè)績,拉著白俊整整跑了16個小時。
最后,白俊居然賺到了五百多塊錢。
老劉很為白俊高興:“你看,努力還是能賺到錢的。不過你偶爾拼一次就行,以后每天跑單盡量不要超過12個小時。人啊就像電動車,跑得狠了,身上的零件就會提前磨損、老化!”
白俊說:“你知道傷身,還每天那么拼命?”
老劉呵呵地笑著:“我跟你不一樣,我孩子等著手術(shù)費。你還年輕,不用像我那么拼?!?/p>
白俊望著皮膚黝黑,渾身都是汗臭味的男人問:“劉哥,你會覺得苦嗎?”
“當(dāng)然苦啊,可生活哪有不苦的?”他笑得憨厚。
“苦的時候就想想孩子,看看他的照片,和他打個電話說說話。我兒子很懂事,每次聊天都要叮囑我好好吃飯,注意休息?!?/p>
“我兒子還說,他長大了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給我,這樣爸爸就可以不用出去干活,每天在家陪媽媽?!?/p>
男人笑著笑著,眼圈就忍不住紅了:“我是我兒子的爸爸,是我老婆的丈夫,所以不管什么時候都要給他們娘倆撐起一片天。再苦再累,我都要堅持下去,要看到我孩子長大成人!”
白俊也被他情緒感染道:“拍了拍老劉的肩膀說,你是位好父親,以后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
老劉摸了摸眼淚,又笑道:“今天我們都那么辛苦,早點回去休息。要不然,人會緩不過來的!”
他說著就往宿舍走,卻又回頭疑惑地望著白俊,“哎,你怎么不走了?”
白俊笑了笑:“我辭職了?!?/p>
“換工作了?”老劉有點驚訝,“你找到比外賣員更好的工作了?”
白俊說:“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老爹,他年紀(jì)也大了,我也該回去多幫幫他的忙了。”
一個月的外賣員體驗過后,白俊就回到公司老老實實地當(dāng)他的總裁去了。
至于老劉那邊……他打聽到了老劉兒子所在的醫(yī)院,利用自己的關(guān)系,幫他找了最好的醫(yī)生,又承包所有的醫(yī)藥費。
像白俊這樣的富豪總歸只是少數(shù),大部分的底層人都在為生活奔波。
人生的劇本,沒有重新書寫的機(jī)會,只能排除萬難,一步步努力向前。
“后來我就打消了寫劇本的想法,主要是我明白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還是適合當(dāng)老板,多賺錢,多做公益。我們的錢財從民間賺的,最后也該回饋于民。這是一個企業(yè)家該有的覺悟!”
“不過我也沒浪費那次經(jīng)歷,我找了個專業(yè)的編劇,用老劉的故事創(chuàng)作了一個電影劇本,并投資拍攝,上映后效果很不錯?!?/p>
“我還把老劉全家都請過來觀影了。老劉說,那是他人生第一次看電影,激動得不行。”
桑非晚聽罷他的那段經(jīng)歷,贊許地點頭:“白俊,人生總要有各種經(jīng)歷才能看清社會的本質(zhì),真正地了解,什么是人生,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很幸運,有選擇的權(quán)利?!?/p>
“天黑了,我也該走了?!彼f著站了起來。
“這么快嗎?”張雪雪拽著桑非晚的手戀戀不舍。
白俊也道:“都好幾年沒見了,至少該吃個飯再走??!”
桑非晚揮了揮手,道了一句:“后會有期!”
而后身形一閃,從屋里消失。
白俊急忙奔到門外,只見一大一小,兩道金光像流星一樣從蒼穹劃過,很快消失無蹤。
“祖奶奶……”
白俊哽咽著對張雪雪說,“我的人生因為祖奶奶的出現(xiàn)而改變。現(xiàn)在我很幸福,可是祖奶奶……她怎么辦???”
張雪雪望著天空輕輕嘆息:“俞山主一定舍不得晚晚,有情人終能成眷屬!”
八年間,桑非晚每年都會回守龍山看一看俞北冥。
每次見面前,她都想著:也許奇跡能出現(xiàn),北冥突然就魂魄歸位,蘇醒過來了。
可是這一次,得知俞北冥的前世真身是司辰星君后,她就不再會那樣的幻想了。
修仙者的終極目標(biāo)就是得道成仙,能直接越級成神,又怎會重歸凡塵呢?
守龍山的護(hù)山陣法依舊在運轉(zhuǎn),不過每次桑非晚歸來,金龍就會默默為她開陣。
桑非晚知道,金龍是希望她能留下,成為華夏大地新的守護(hù)者。
從前她并沒有答應(yīng),因為她還想天南海北地找阿玫,救俞北冥。
可現(xiàn)在……
北冥,若你再無歸來之期,那我就替你盡未成之事!
才降落到廣場上,一個瘦小的身影就沖了過來,喊道:“小白!”
小白定睛一看,只見那人也是六、七歲的模樣,眉目清秀,臉龐圓潤,一雙眼睛神采奕奕。
雖然是個還在,不過他身上穿著帥氣的小襯衫和牛仔褲,頗顯成熟。
“你是……啊,你是小黑!可你怎么也變成小孩子的樣子?”
小黑說:“我是半年前化形成功的。我跟你一樣,都喜歡當(dāng)小孩。小孩子多好呀,沒有大人那些煩惱,吃吃喝喝就很開心了。我唯一不喜歡的,就是沒有尾巴了,總感覺想表達(dá)情緒的時候,少了點什么?!?/p>
“桑小姐!”小黑漆黑的眼眸望向桑非晚,滿眼的期盼,“找到救我?guī)煾傅霓k法了嗎?”
桑非晚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找到了?!?/p>
小黑不解:“什么意思?”
小白快人快語地道:“北冥哥哥是司辰星君轉(zhuǎn)世,所以他的魂魄并沒有散去,而是回到天上去了?!?/p>
小黑歪著頭看看天上,又看看小白:“回到天上是什么意思?那他什么時候再回來給我當(dāng)師父?”
小白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小黑。
桑非晚走進(jìn)了金色的大殿,穿過長長走廊,進(jìn)了俞北冥的房間。
八年了,俞北冥的肉身依然維持著生前的模樣,看起來好像只是在沉睡。
“北冥,許久未見,別來無恙?!?/p>
雖然知道這具軀殼已經(jīng)空了,沒有了靈魂,可桑非晚每年回來,都會看看他,然后再和他說一夜的話。
“北冥,沒想到你居然是司辰星君,其實我應(yīng)該為你高興的?!?/p>
“從前你總以為自己仙根受損,不會再有飛升之日??赡憧矗髞聿痪陀衅孥E發(fā)生了嗎?”
“北冥,我為你高興,真的很高興……”
她口里說著高興,可眼角卻流出晶瑩的淚水。
“北冥,以前總是你守著我。以后我不走了,留在守龍山守著你……”
窗口微敞,清風(fēng)入室,清亮的月光悄悄地在室內(nèi)落下了一抹溫柔的光輝。
彎彎的月亮旁邊,是一顆金色的星星,明亮閃爍。
忽然,一道流光從金色的星星上落下,向著萬丈紅塵,向著她的方向不顧一切地奔赴。
一如曾經(jīng)。
天亮的時候,小白在外面敲了敲門:“姐姐,老丘做了早餐,我們一起去吃點吧。”
桑非晚尋思著以后要留在守龍山,也該和老丘他們說一聲。
她站起身來,正準(zhǔn)備出去,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喚:
“晚晚?!?/p>
桑非晚動作一頓,剛才的聲音好像是幻聽,又好像是真實的。
她慢慢地轉(zhuǎn)頭,就看到俞北冥從床上坐起,一如從前般溫柔地喚她:“晚晚?!?/p>
晨風(fēng)入室,悄悄地蕩開了他的幾縷碎發(fā),也露出了額前的金色星辰印記。
他微笑著,眼眸里有星光流瀉,溫柔而神圣。若再仔細(xì)看,就能看出他渾身上下沐浴著一層神力。
過去的俞北冥,雖然也是出塵脫俗的,卻沒有這種神圣的感覺。
桑非晚愣愣地問:“你是俞北冥,還是……還是司辰星君?”
俞北冥光潔的裸足踩在陳舊的地板上,重新踏入了紅塵里。
他朝桑非晚走進(jìn)了幾步,悄悄隱下了身體里流轉(zhuǎn)的神力:“我既是俞北冥,也是司辰?!?/p>
“你為什么回來?”
“晚晚,不論天上人間,我都不會獨留你一人。因為伴月星,會永遠(yuǎn)陪伴著月亮,億萬年如一日?!?/p>
“值得嗎?”這是桑非晚八年來最想問的話:
億萬年的守護(hù)、十年的相知相伴、千年的等待。
如今明明已經(jīng)飛升成神,卻還甘愿墜入紅塵。
“真的值得嗎,北冥?”
“值得。晚晚,你值得世間一切的美好。無論哪里,無論何時,能在你身邊,便是我的榮幸?!?/p>
那雙漆黑的眼眸里,有星光熠熠,有深情款款。
“抱歉晚晚,讓你多等了我八年。我已經(jīng)盡快趕回來了,可惜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桑非晚搖頭:“不晚。你在這世上尋了我八百年,我只找了八年,雖然沒能找到救你的辦法,好在我找回了當(dāng)年的記憶。”
“可是北冥啊,縱然有了那些記憶,但我修的是無情道,對于愛情的感知不會像普通人那么強(qiáng)烈。若我以后依然無法回應(yīng)你的愛……怎么辦?”
俞北冥溫柔笑著:“你不需要回應(yīng)什么,只需做你自己就行。往后,你若想專心修煉,我就陪你住在守龍山。你若想體會人間的世事滄桑,就回絳月山莊,照舊開直播算卦??傊阆胱鍪裁炊伎梢?。而我,我還是如從前一樣陪著你、守著你,愛著你?!?/p>
“好?!鄙7峭砗c頭。
“過去不論有多少恩怨情仇,都留在過去的時光里吧。這一次,讓我們從頭來過?!?/p>
這一次,桑非晚主動向俞北冥伸手:“你好,我叫桑非晚,很高興和你遇見。”
俞北冥垂眸,便看到她白皙的手掌籠在一片溫暖的朝陽里。
“我叫俞北冥,往后余生請多關(guān)照?!?/p>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桑非晚的手,握住了這一世的緣分。
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