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畫敏銳地聽到秦霄喊自己荊畫子,而不是惱人的荊小姐。
道家加“子”,是對對方的尊稱,比如老子,莊子,張三豐的三豐子。
心中掀起一絲細(xì)微漣漪,她雙手仍捂著臉,說:“不是怕人,是最佳時機(jī)已錯過?!?/p>
秦霄垂眸看她。
雖捂臉,個頭也算不上太高,但她身形筆直,隱隱可見鋒銳劍氣,如一柄清秀爽利的寶劍。
這小道姑挺有意思,口口聲聲要見他。
如今見了他,卻又捂著臉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秦霄道:“既然荊畫子羞于見人,那我走了,改日再擇機(jī)會吧?!?/p>
他轉(zhuǎn)身就朝車子走去。
伸手拉開車門,他作勢要上車。
見他真要走,荊畫又著急了,一而再地錯過,這是第三次。
她單手捂臉,另一只手伸出去,想喊“哎”,又止住。
一時欲言又止。
秦霄回眸,見她模樣矛盾,不由得笑了笑。
他俯身上車,關(guān)車門。
車門故意關(guān)得很慢。
車門快要關(guān)上時,那道青釉色身影倏地不見了。
秦霄笑,這么有性格的小道姑倒是少見,道姑也少見,荊畫應(yīng)該是他見過的第一個道姑。
正當(dāng)他唇角噙笑之際,后車門突然被拉開。
那道青釉色身影閃身坐進(jìn)來。
她仍然捂著臉,說:“這太平日子,實在難以展現(xiàn)我的身手,但是,既然碰到了,也算是一種緣分?!?/p>
秦霄回眸,“你臉上有疤?”
“倒是沒有?!?/p>
“有胎記?”
“也沒有。”
秦霄不解,“那你為何捂臉?”
荊畫從來不是自卑的人,相反,她是茅山長老茅君真人的親傳弟子,也是他的親孫女,在茅山之上還是挺風(fēng)光的。
她見沈天予、見元瑾之都可以落落大方,唯獨見秦霄,她總覺得自己不夠完美。
她設(shè)計了在戰(zhàn)場上從天而降去救秦霄,也設(shè)計了在沈天予和元瑾之的婚禮上,從天而降,讓秦霄驚鴻一瞥。
可是因為種種原因,都沒辦成。
今天這日子太平凡了。
不足以震撼他。
秦霄道:“可否賞光吃你吃頓飯?”
荊畫更覺平凡。
她和他應(yīng)該在硝煙漫天的戰(zhàn)場上相見,她背著受傷的他,不,他不能受傷,有她在,她不會讓他受傷。
見她不語,秦霄發(fā)動車子。
駛?cè)ヒ患冶容^隱秘的私房菜館。
下車后,荊畫仍以手遮臉,跟在他身后。
秦霄高大英武,相貌英俊不凡,又有高干子弟與生俱來的風(fēng)儀。
以手遮臉的荊畫一米六二左右的身高,著一件束腰青釉色道袍,簡單束發(fā),跟在他身后,被他襯得略顯普通。
她心中兀自嘆氣。
人就怕比。
不是她不夠優(yōu)秀,是秦霄子太過優(yōu)秀。
她的道袍與眾不同,又以手遮臉,有人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秦霄雖不常來這里用餐,但是他身份特殊,眾星捧日,店中人自然認(rèn)得他。
老板親自出來迎接。
二人被老板領(lǐng)進(jìn)雅間。
這邊是套菜,于別人要提前半個月預(yù)定,于秦霄來說,不用。
進(jìn)了雅間,二人落座。
荊畫仍以手遮臉。
秦霄忍不住笑,“荊畫子,你這是打算把手焊在臉上嗎?”
荊畫嗯一聲。
“等會兒你怎么吃飯?”
荊畫將手挪到嘴以上,拿起筷子做了個夾菜的姿勢。
秦霄沒接觸過道姑,但接觸過道士,比如無涯子。
覺得這道姑道士都挺好玩。
他問:“你從哪里知道我的?”
荊畫捂臉道:“早就知道了?!?/p>
三年前她跟著師兄下山,偶遇他在路上救人,他身手敏捷,英姿勃發(fā),英氣逼人,高大勇猛,讓她一眼驚艷,從此難忘。
后又聽師兄說他家世非凡。
她想,壞了,若他家世普通,她還有一點希望。
那等家世,讓人可望不可及。
可是道家講究個遇挫更勇,勇往直前,無畏無懼,敢與天爭鋒。
她想搏一搏,萬一單車變摩托了呢?
菜很快上來。
秦霄招呼她吃菜。
她手還沒放下,一手遮面,一手拿起筷子,夾起一道菜往嘴里塞。
秦霄覺得好笑。
別的年輕女子若有和他同桌吃飯的機(jī)會,恨不得貼到他身上,對他眨眼施媚,這道姑倒好,全程讓他看她的手。
她的手倒是生得不錯,細(xì)而堅韌,手指呈淡淡金屬光澤,想必也是個狠角色。
手機(jī)響。
是爺爺元伯君打來的。
秦霄掃一眼以手遮面的荊畫,拿起手機(jī),摁了接聽。
手機(jī)里傳來元伯君威嚴(yán)的聲音,“你和那小道姑,終于還是,見上了?”
秦霄道:“她有名字,荊畫?!?/p>
“我不管她叫荊畫,還是棘畫,我不會同意,你娶一個小道姑,哪怕是交往,也不行!這幫茅山道士,算計太深,竟算計到,我頭上了!”
秦霄聲線略淡,“捉拿宗稷,茅山有功,過河拆橋,不是您老的作風(fēng)。”
“捉拿宗稷,不只茅山有功,武當(dāng)山、青城山、龍虎山都有功,天予、白歸、無涯子,也有功,獨孤城、宗衡,也功不可沒。區(qū)區(qū)一個,茅山小道姑,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你的頭上,放肆!”
秦霄勾唇,“午飯時間已到,您老用餐吧,用完記得吃藥?!?/p>
他掛斷電話。
元伯君惱得血氣上涌。
他千防萬防,和茅山長老達(dá)成協(xié)議,讓荊畫遠(yuǎn)離秦霄,昨天想盡辦法把秦霄支開,又派人想辦法把荊畫支開,沒想到這倆人還是碰上了!
荊畫耳聰目明。
雖然秦霄沒開免提,但是坐在他對面,她聽得一清二楚。
若換了旁人,早就打退堂鼓了。
可是荊畫打小接受的教育是,他挑戰(zhàn)我,我必讓他見識實力;他輕視我,我必讓他領(lǐng)教堅韌!
修道之人,心平氣和卻也不懼挑戰(zhàn),誰來戰(zhàn),便應(yīng)戰(zhàn)!
道心、智謀、行動、堅韌皆為武器,哪有你闖不過的關(guān)?不服就干!
荊畫將手指放開一道縫,環(huán)視酒店雅間。
這古色古香的雅間,實在不是她的用武之地,難以展現(xiàn)她的實力。
實力才是她真正的魅力。
她將眼前指縫放寬,看向秦霄,正色道:“我觀你面相,你面相極好,獨獨缺一物。若得此物,猶如天助。”
秦霄唇角噙著淡定的笑,“缺什么?”
荊畫言辭鑿鑿,“我?!?/p>
怕他不信,她補一句,“你命中缺我?!?/p>
秦霄想笑,這小道姑挺會唬人,唬到他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