翴從殯儀館出來,秦珩沒回自己家家,跟著林拓去了他的家。
舅甥倆坐在客廳里,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女傭過來問他們要喝什么?
倆人都沒心情答話。
女傭有些心虛,因為她經(jīng)常向秦小昭透露言妍的行蹤。
如今言妍離家出走,她覺得八成跟秦小昭有關(guān)系。
舅甥倆默默坐了很久。
夜深了,秦珩起身要回家。
林拓看著他陰郁的臉色說:“別回去了,留下來陪舅舅吧?!?/p>
秦珩道:“好?!?/p>
給母親去了通電話,秦珩去了樓上客房。
很晚了,林拓房間里還亮著燈。
秦珩也睡不著,走到林拓的房前,推開門,屋里好大一股酒味。
林拓正窩在沙發(fā)上喝悶酒,滿屋子的酒氣。
秦珩走到沙發(fā)前坐下,安慰他:“別難過了。怪那丫頭沒福,咱們好心收養(yǎng)她,她卻到處亂跑。”
林拓端起酒杯,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喝干半杯酒,放下酒杯,他抹了把嘴說:“如果她長大了,好模好樣地去嫁人,哪怕離開我去外地讀大學,我都不會難過,可是她死了?!?/p>
他雙手攤著,因為難過,手指微微顫抖,“她死了。養(yǎng)了大半年的孩子,天天喊我叔叔,叔叔長叔叔短,突然死了。你能理解那種感受嗎?”
說著說著他眼圈又開始泛潮。
言妍和秦小昭還不一樣。
秦小昭他一天都沒養(yǎng)過。
因為她有父親養(yǎng),還因為那丫頭越長越楚楚動人,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看人時眼里仿佛含著情,為了避嫌,他很少和她接觸。
言妍不,言妍在他眼里就是個孩子,一個樸實的可憐的命苦的孤兒。
秦珩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能,我能?!?/p>
林拓搖搖頭,“你沒養(yǎng)過她,你不懂。那丫頭很懂事,我過生日她不會對說我生日快樂,但是會親自給我做禮物。我胃疼,她會悄悄去買了胃藥,默默放到桌上,然后寫張紙條,對我說,叔叔少喝酒。我抽煙咳嗽,她會煮百合枇杷湯給我喝,說是潤肺。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我已經(jīng)把她當成女兒?!?/p>
秦珩拍拍他的后背,“可能您第一次見死人,嚇著了?!?/p>
他伸出食指對著他的眼睛說:“您看我的手?!?/p>
他要幫他叫魂。
林拓伸手打掉他的手,“我不是被嚇著了,就是覺得人生無常,花樣少女說死就死。或許我該結(jié)婚了,娶個女人,也生個孩子?!?/p>
秦珩道:“行?!?/p>
所有人都勸他結(jié)婚,勸了半輩子,他死活不肯結(jié),如今突然想結(jié)婚了。
林拓喝多了,最后睡著了。
秦珩把他搬到床上,幫他脫掉鞋子和衣服,接著給他蓋上被子。
他沒料到言妍死了,最難過的居然是舅舅。
這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最無情也最有情。
第二天傍晚,秦珩撥通警方的電話,問:“檢驗結(jié)果出來了嗎?死者是言妍嗎?”
警方回:“跟你們提供的DNA信息不一致,死者排除言妍。”
秦珩如釋重負。
不是她就好,不是她就好。
這樣他沒那么自責了。
可是言妍到底去哪里了?
聽到警方又說:“毛衣上有根長發(fā)刺進毛衣里了,沒被海水沖掉。經(jīng)化驗,那根頭發(fā)不是死者的頭發(fā),那件白毛衣有可能是別人的。雖然死者不是言妍,但她極可能認識言妍,或者生前和言妍接觸過?!?/p>
警方說得很繞,但是秦珩聽懂了。
這件毛衣是言妍的。
言妍的毛衣為什么會穿在女孩身上,女孩為什么會死?
一切都是謎團。
警方道:“女孩口腔和呼吸道內(nèi)有乙醚殘留,初步懷疑是被人用乙醚麻醉,扔進海里溺水致死。女孩從小父母離異,跟著奶奶生活,奶奶是環(huán)衛(wèi)工人,生活過得十分清苦。無論女孩還是她奶奶,人際圈子都很單純,排除仇殺的可能?!?/p>
秦珩腦中忽然靈光一現(xiàn),“你是說,對方想殺言妍,但是錯殺女孩?”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你有沒有嫌疑人人選,可以給我們提供?!?/p>
秦珩大腦飛快旋轉(zhuǎn),到底誰想殺言妍?
她雖然性格孤僻了些,但是很老實,在孤兒院里總是幫院長干活,在學校里也十分聽話,學習成績也不錯,在林家,也不惹事。
警方又說:“我們調(diào)查過言妍的手機號,接觸人員很少,除了林拓同志就是林家的司機,但是還有幾個號碼,疑似國際電話,號碼查不出號主,即黑號?!?/p>
“國際電話?是我外公嗎?但是我外公沒必要隱藏號碼和言妍聯(lián)系?!?/p>
秦珩忽然想到一個人,秦小昭。
難道是她?
她和言妍都是孤兒,難免同命相憐,私下打電話聯(lián)系也正常。
可是她為什么要隱藏號碼?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珩道:“我懷疑秦小昭,麻煩你們對她進行調(diào)查?!?/p>
“好。”
秦陸報了秦小昭的聯(lián)系方式。
警方去聯(lián)系秦小昭,繼續(xù)開展調(diào)查工作。
可是言妍仍下落不明。
她離開當晚,步行走了很久,才攔到一輛出租車,上車后,出租車開著開著出了城,后來監(jiān)控就捕捉不到出租車的行蹤了。
警方都拿言妍沒辦法,秦珩更是力不從心。
再找下去也沒有頭緒,他回去上學了,一邊讀書,一邊等警方的消息。
這天周末,他又來到顧近舟家。
幾天不見,小顏傾又長漂亮了,大大的眼睛圓溜溜的,黑寶石一般晶亮,睫毛也長出來了,稀稀疏疏幾根,但是很長,皮膚白白的,是那種白中透粉的顏色,美得像個墜入凡間的小精靈。
往常秦珩每次來看小顏傾,都會逗她笑。
今天他沒有心情,看到小顏傾,鼻子老是忍不住發(fā)酸。
同為孩子,小顏傾被全家人寵愛,言妍卻無父無母,孤兒一個,生死不明。
人和人的命運差別如此大。
小顏傾似乎很喜歡這個陽光帥氣的小叔叔。
她把小嘴巴撮成個O型,嘴里發(fā)出“噢噢噢”的聲音,仿佛在逗他玩。
她太可愛了。
秦珩轉(zhuǎn)悲為笑。
他伸手將小顏傾小心翼翼地從嬰兒床上抱起來,聲音調(diào)得溫和說:“寶,你是在逗叔叔開心嗎?”
小顏傾大眼睛一眨,似是說,是。
秦珩的心都被她暖化了。
怎么有這么可愛的小姑娘?
這哪是嬰兒?
這分明是小天使。
秦珩低下頭,拿鼻尖輕輕去蹭蹭她身上的小衣服。
小顏傾怕癢似的縮起細細的小脖子。
秦珩笑著問:“寶寶,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天使?”
小顏傾小下巴微微一抬,那傲嬌的樣子,仿佛在說,當然!
秦珩回頭看看顏青妤在沖奶粉,月嫂拉開門出去要準備月子餐。
他壓低聲音問小顏傾:“聽好了,小天使,你能告訴我,言妍在哪里嗎?”
他這純屬死馬當活馬醫(yī),走投無路信天意。
只不過別人是求神問佛,他是問未滿月的小嬰兒。
他也沒當真,不過是隨口一問。
畢竟警方那邊都沒有頭緒。
誰知此話一出,一直傲嬌可愛的小顏傾突然小嘴一張,哇哇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