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書湉是通知的口吻，不是商量，也不是賭氣。
林乾神色微頓。
離婚這種事，年輕的時候，她就提過，這么多年一直沒斷過。
林乾的對策就是哄和拖。
反正只要他不同意，這婚離不成。
他們元家頂要面子，離婚不是光彩的事，會影響元老的名聲，也會影響她大哥一家的仕途。
林乾提高嗓門說：“這把歲數(shù)了，女兒都結(jié)婚了，還離什么婚？再過幾年大家都玩不動了，收心回家，一起共度余生?！?/p>
元書湉用力攥住手機，“不好意思，你讓我惡心，余生不想繼續(xù)再被惡心?！?/p>
林乾譏諷一笑，“怎么？余生不想跟我共度，難道跟那個廢人共度？他都快死了，怎么陪你共度余生？”
元書湉抿緊唇不語。
初戀前男友呈現(xiàn)給她的狀態(tài)，也是不能人道的廢人，病病殃殃，要死不活。
可就是那么個廢人，居然瞞著她偷偷娶妻，生了好幾個孩子。
她不是不讓他娶妻生子。
但是不要騙她。
她可以給他錢，但是不要打著感情的幌子，來騙她的錢。
他玷污了她的感情。
元書湉道：“不是因為他，我和他已經(jīng)徹底決裂，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煩。”
林乾聲音透著揶揄，“不是他，難道你有新歡了？”
元書湉討厭他的輕佻，“暫時沒有。”
“你可以有，可以玩，但是不要離婚，岳父也不希望你離婚。”
“阿拓和小檸已經(jīng)長大，看在他們的份上，我爸也不會不管你，沒必要一直抱著我的腿，這婚非離不可。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法庭上見吧?！?/p>
林乾有些意外。
元家最注重名節(jié)。
鬧到法庭上，會鬧得人盡皆知。
他沒想到元書湉這次要來真的。
林乾敷衍地說：“先這樣，讓我好好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再給你答復(fù)?！?/p>
“明天一早去我辦公室碰面，離婚協(xié)議書，我會提前準(zhǔn)備好。”
“明天再說吧，我要看我的行程安排?！?/p>
“林乾，你沒得選擇?！?/p>
林乾覺得元書湉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她語氣沒這么硬，決心也沒這么強，以前的她為了元家的面子，事事隱忍。
忍了二十幾年，突然不忍了，一定是出大事了。
她那個要死不活的初戀，沒這么大的能量。
林乾掛斷電話，馬上撥通林檸的手機，問：“小檸，你媽最近遇到誰了？突然性情大變?！?/p>
林檸正在病房探望林夕，接到電話，走出來，說：“不知道，我最近兩天沒見我媽。還是上周開股東大會時，遇到她，她一切正常?！?/p>
“你媽要跟我離婚。”
“離婚好啊，早該離了。你這個糟老頭子，別拖著我媽了，快放開她吧。”
林乾被氣笑了，“真離了，小心你媽給你找個小后爸，比你年紀(jì)還小?！?/p>
“無所謂，反正你找的那些女朋友，個個都比我年紀(jì)小，早就習(xí)慣了。男人能找，女人為什么不能找？我媽有錢有顏，也不是太老，想找什么樣的男朋友，我都支持！”
林乾覺得這個女兒白生了。
除了戳他心窩子，就是戳他心窩子。
別人家的女兒都是小棉襖，怎么自家的女兒卻是小刺猬？
他又打電話給林拓。
林拓也是一問三不知。
林乾扔了手機坐到沙發(fā)上，一根煙接著一根煙地抽。
這個婚不能離，離婚要切割一半財產(chǎn)，分給元書湉。
如果她再婚，這一半財產(chǎn)的一半，又將屬于她的再婚丈夫。
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憑什么便宜一個外人？
她那個要死不活的初戀前男友，平時要點錢就要點錢吧，那幾千萬于他的財富來說，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他抓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吩咐道：“暗中跟著夫人，查清她最近都去見了什么人？及時向我匯報?！?/p>
對方應(yīng)：“好的，林董?！?/p>
同一時間。
元書湉在客廳喝完半瓶紅酒。
她打電話叫來管家，吩咐道：“這套別墅所有人的薪水全部上漲百分之五十，讓他們閉緊嘴，不要告訴任何人，別墅來過什么人。”
管家笑著說：“別墅來過誰？我沒看到，只看到峻少來找夫人您，說了幾句話，吃了一頓飯就走了?！?/p>
元書湉手指輕敲沙發(fā)扶手，“很好，即使林乾派人來打探，也不要泄露?！?/p>
“您放心，夫人，這套別墅里的傭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嘴嚴(yán)，特別嚴(yán)?！?/p>
“好，你出去吧?！?/p>
管家出去安排。
元書湉抓起包，走出去。
來到車前，司機拉開車門。
元書湉坐進(jìn)去，對司機說：“問一下小檸，小夕在哪里，我去看看她?！?/p>
“好的，三小姐?！?/p>
司機打電話問清楚后，朝醫(yī)院開去。
半路上，元書湉去路邊門店買了幾樣補品。
來到醫(yī)院病房。
元書湉放下手中補品。
林玥走過來，一把抱住她，喊道：“嫂子！我回來了！”
元書湉拍拍她的后背，“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不走了，房子買好了，等燕歸求完婚后，我們就領(lǐng)證?！?/p>
元書湉這才注意到，房間里有個男人正端著一盆水，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
上次見他，他還是二十出頭，一身棱角的年輕男子。
一晃眼，他已成成熟男人，身上凝聚著一股沉穩(wěn)內(nèi)斂的氣息。
燕歸學(xué)林玥的口吻也喊了一聲：“嫂子?！?/p>
元書湉答應(yīng)著。
燕歸端著盆拿著毛巾，走到病床前坐下，打濕毛巾，給林夕擦臉擦手，擦脖子。
元書湉笑笑地望著他們父女。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所有人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
只有她還在牢籠般的婚姻里束縛著，出不來，忍不下去，憋出一身隱疾。
林玥對林夕說：“小夕，這是舅媽，快喊舅媽?！?/p>
林夕沖她喊道：“舅媽好?！?/p>
乖得像個寶寶。
元書湉笑著應(yīng)了一聲，從包中掏出個一沓新錢放到床頭柜上，路上特意取的。
林夕推辭：“舅媽，我不要?！?/p>
元書湉道：“你都喊我舅媽了，給見面禮是應(yīng)該的，別拂舅媽的面子?！?/p>
林夕說：“謝謝舅媽。”
元書湉覺得她雖然外表清清冷冷，看起來不好惹，但是很乖。
看樣子，祁連把她養(yǎng)得很好。
一個大男人毛手毛腳，把個小姑娘撫養(yǎng)成人，肯定很辛苦。
她倆孩子，雇了奶媽和一群保姆、傭人、司機，十幾個人，才把他們養(yǎng)大。
正想著，靳睿捧著一束漂亮的百合花走進(jìn)來。
喊了她一聲舅媽，接著將花放到床頭柜上，插好。
他撫身摸摸林夕的臉，目光溫柔，問：“今天頭有沒有好點？”
林夕仰起小臉，眼泛星光，乖乖地說：“好多了，傷口也不疼了?；ê芷粒液芟矚g?！?/p>
元書湉定定地望著他們，心里好生羨慕。
這才是愛情的模樣。
是她一輩子都渴望而不可及的愛情。
她什么都不缺，唯獨缺少愛情，可是得到的卻是一樁泥淖般的婚姻，和一段充滿欺騙的廉價感情。
一晃眼，半輩子過去了。
人生被蹉跎過半。
正暗自感嘆著，門被推開。
身后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元書湉回眸。
一道嬌俏的身影沖她跑過來，一把抱住她。
是林檸。
林檸聲音脆甜地喊：“媽！”
元書湉愛憐地?fù)崦暮蟊场?/p>
林檸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說：“媽，你要跟我爸離婚，就離吧，我舉一百只手支持你！如果我爸還敢耍賴皮，我就讓阿陸揍他，揍得他下不了床，看他還敢拖著不離！”
元書湉笑了，“不嫌媽媽給你丟人？”
林檸想說，你們貌合神離，各玩各的，更丟人。
嘴上卻道：“都什么年代了，還覺得離婚丟人？只有我外公那老古董思想，才會覺得離婚丟人。您要幫他報恩也報了，苦了半輩子，還不能為自己活一回？”
元書湉喉嚨發(fā)澀，“好，我約了你爸明天一早去公司談離婚?！?/p>
“OK?！?/p>
林檸松開她，從兜中掏出手機撥給秦陸，“阿陸，明天一早去我們公司。我媽要跟我爸離婚，我爸肯定會像以前耍賴皮，你盡管上拳頭，揍死他活該！”
手機里傳來秦陸強硬的聲音，“好，我?guī)衔覡敔?。我動武，他動文。他那張嘴，死人都能被他說活?！?/p>
林檸握起右拳沖元書湉舉了舉，“媽媽，加油！”
元書湉笑笑地望著她，眼泛淚花。
她感情遇人不淑，可是上天卻給了她一個好女兒和好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