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作箭頭的這名修行者是統(tǒng)領這幾名修行者的伍長,哪怕明知道這反包過來的五人并非弱者,他也并未顯現(xiàn)出絲毫慌亂,他只是雙膝微屈,身體微微下挫,任憑兩支從陰影之中墜落的箭矢從頭頂掠過。
他屏住呼吸,臉面上的真氣均勻密布著,尋常修行者的真氣都是透著膚色或是血光,一般護體真氣都是帶著微黃或是微黃之中間雜些許紅色,但他的真氣色澤卻是很奇特的深青色,此時均勻覆蓋在他的臉上,使得他臉上就像是戴上了一個深青色的面具。
他抽刀朝著沖在最前的一名年輕修行者斬去。
他手中的刀在斬出時就三尺來長,但隨著他的真氣貫入,他手中的這柄刀錚錚作響,卻是不斷延長,刀身居然是像竹節(jié)一樣套著,此時在真氣的推動下,瞬間一節(jié)節(jié)彈出來,刀身竟然變得比軍中制式長槍還長。
這比長槍還長的長刀,居然還是走著刀勢,瞬間斜劈至沖在最強的那名年輕修行者身前。
為首這名年輕修行者十分沉穩(wěn)的揮劍迎擊,然而劍光一閃,卻是落了個空。
這柄長刀就在他的劍光斬下的剎那,突然一下子收縮,在長劍劈空的剎那,一截刀身又彈了出來,撩向這名年輕修行者的咽喉。
這名年輕修行者一聲輕呼,他已經(jīng)來不及抵擋,但當?shù)囊宦暠?,旁邊掠起的一道劍光卻是及時的將這一刀磕開。
為首那名年輕修行者雖然發(fā)出驚呼,但卻并未慌亂,劍勢瞬變,剛剛才被震開的長刀原本已經(jīng)在飛快的收縮,但依舊被他追斬的一劍擊中。
又是當?shù)囊宦暠?,這名伍長只覺得整條手臂驟然發(fā)麻,他心中生出匪夷所思的感覺。
這差點被自己一刀割喉的年輕修行者明明真氣修為要比自己弱很多,但這用劍震擊自己刀身的招法反而能夠震得自己的整條手臂運氣不暢。
這是什么劍法?
一開始那名少女是幽州華家的華琳儀,那這些年輕人應該就都是和華琳儀他們一起居住在明月行館周遭的那些幽州子弟。
但那些幽州子弟之前不都是五品左右的修為,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眼下這修為大進也就算了,怎么這埋伏、進擊、互相拆檔…卻好像演練了無數(shù)次,已經(jīng)到達了那種熟能生巧的程度。
“咦?”
他這邊還在心驚,對面那追斬了他刀身一劍的年輕修行者卻也發(fā)出驚訝的聲音,明顯是也在驚訝于這一劍居然沒有能夠將他的刀震脫手。
“退!”
這名伍長微彎的雙膝之中迸發(fā)出強大的力量,他的身體甚至更加團縮了些,整個身體在山林的陰影之中,就像是一個肉球往后飛退。
“走!”那發(fā)出驚訝聲音的幽州子弟在此時也發(fā)出了一聲低喝,也不追擊,都是將身影伏低,迅速朝著西北方位撤離。
“寒松!”
那名伍長退到古道附近,第二個五人小隊已經(jīng)趕到,聽到后方山林之中呼喊自己名號的聲音,這伍長頓時停住,飛快說道,“折損兩人,包含音哨。露面者五人,尚有一名箭師藏匿,修為都在六品至七品之間,判斷是幽州子弟?!?/p>
“好!你們退后,讓我們突前!”
“不,青柏,我們并入你們。傳音給后方,這些人不只是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而且我看他們退走的樣子,對于這片山林已是十分熟悉,他們不是臨時取道這里,這些人恐怕已經(jīng)在這片地帶磨煉了許久。還有,這些人箭矢上有劇毒,不能中箭?!?/p>
這名叫做“寒松”的伍長話音剛落,急促的哨鳴聲就已經(jīng)響起。
尋常軍士無論是用棋語還是用這種哨鳴傳訊,只能傳一些簡單的行進或是撤退的命令,但這些人竟是能夠通過哨音傳遞這種具體的細節(jié)。
“秦瀾,剛剛幸虧你幫我擋住,否則我人頭不保。”飛撤的五名幽州子弟之中,方才一劍未能震掉這寒松伍長的伸縮長刀的幽州子弟是晏長壽,而幫他擋住那一刀的,正是他的死黨秦瀾。
“謝我做什么,要謝也得多謝杜哈哈。”秦瀾輕聲說道。
原來兩人不只是各自從藍玉鳳手中得到了一些厲害的法門,而且沒事的時候就是偷偷讓杜哈哈指點,杜哈哈和陳屠原本就是陰山一窩蜂這些人里面最擅長面對面戰(zhàn)陣沖殺的,所以杜哈哈著重調教兩人一加一大于二之道,平日修行的時候,教導了很多互相拆檔配合的經(jīng)驗和技巧,而這種時刻講究配合的練習,方才果然就救了晏長壽一命。
兩人之間的距離,進退之間的身位,攻守之間一人出什么招,另外一人要準備什么,這種經(jīng)驗和技巧,絕非長安那些修行地的劍師所能教導出來。
晏長壽點了點頭,“自然得多謝杜哈哈,不過這些修行者應該不是河北道的修行者,看來魚兒已經(jīng)上鉤了?!?/p>
他們才低聲對話了這幾句,只聽到后方哨鳴聲不斷,初時只是互相傳遞消息,但十余個呼吸之后,后方整片山林之中破空聲四起,哨鳴聲此起彼伏。
一直在樹上高處縱躍的衛(wèi)羽低聲道,“統(tǒng)領這些人的將領似乎改變了主意,不管我們有沒有在這邊設伏,令這些小隊分散全速來追擊我們了?!?/p>
華琳儀面色微變,道,“這些好似邊軍之中的守捉使,是專門捉拿敵軍斥候來審訊的人,他們現(xiàn)在想不計損失從我們之中捉拿一兩個活口,好審訊出我們在這邊到底做了什么布置。”
“這些人修為都比我們高,速度比我們快得多,直接將他們引去大口窯已經(jīng)不現(xiàn)實,只能第二套方案,將他們引去灰口窯?!标涕L壽也不慌張,“我們也全速,不要和他們糾纏。衛(wèi)羽,把蜂子全放了?!?/p>
他瞬間加快了腳步,沿著山勢朝著前方的一個山谷狂掠,此時依稀可見那條古道蜿蜒曲折,正好從山林之中繞向這個山谷的另外一頭。
衛(wèi)羽在樹上跳躍,砍斷了幾根細索,片刻之后,有重物墜地聲在后方的林間響起,接著便是嗡嗡嗡的山蜂在后方林中四處亂飛。
山里的這種毒蜂對普通的軍士能夠起到不錯的殺傷作用,但后方這些小隊全部都是修行者,這種毒蜂起不到什么殺傷作用,但好歹能夠逼得對方時刻護體真氣運轉,消耗點這些人的真氣也好。
晏長壽帶頭,剛剛穿過前方山谷,就像是抄了一條直線近道沖到官道上,后方已有一名黑衫修行者顯露出身影,距離他們不到百步。
晏長壽、秦瀾、衛(wèi)羽、華林儀、江紫嫣、容秀這六人只管沿著官道全速狂掠,等到這名黑衣修行者距離他們不到五十步,而且后方山谷之中黑衣修行者也紛紛露頭之時,衛(wèi)羽才在不斷的狂掠之中,連連施射。
極為凄厲的箭鳴聲不斷響起。
衛(wèi)羽連射五箭,竟全部都是驚風箭。
這五枝驚風箭只是覆蓋身后一定區(qū)域,并未針對沖得最快的那名修行者,但也令這名修行者瞬間降速,一時又落在了百步之外。
看著衛(wèi)羽竟然如此揮霍這驚風箭,這些追擊的黑衫修行者都是驚怒交加,極其的無語。
這種御器根本不準外流,尋常人若是盜用了一枝這樣的箭矢,恐怕都要一群人受牽連獲罪,但在顧十五的這些人手中,這種箭矢竟能這么用。
這五枝驚風箭的聲音消失之后,前方古道沿著山勢傾斜往下,道側出現(xiàn)了很大的一個殘破窯坊。
追得最快的這名黑衫修行者眼睜睜的看著這六名幽州子弟逃入了這片窯坊之中。
這片窯坊是挖山挖出來的,就是將山體挖出了一個缺口,左側原先似乎是用來燒炭的,右側則有個也是人工挖出來的大水塘,有數(shù)十間殘破的院子,其中有些看上去是燒陶器用的工坊,空地上還堆著不少殘破的陶器。
這一片窯坊占地是不小,但就是一個山體包在里面的死胡同,這名黑衣修行者一看這景象,馬上就覺得其中有詐,瞬間就停下了腳步。
后方破空聲不斷響起,黑衣修行者絡繹不絕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共有二十余名黑衣修行者停頓在這道口,接著心照不宣的分散開來,只是冷冷的注視著這片窯坊。
晏長壽此時剛剛沖進這片已經(jīng)荒廢的窯坊中最大的一間庫房,這間庫房之前一半是用來堆炭,一半用來堆陶器,左右兩邊的地面都因此色澤截然不同。
晏長壽是很清楚這里有誰接應的,但他一眼看到空蕩蕩的庫房里,坐在高集安身側的一個人的時候,他頓時一下子愣住了。
秦瀾也是一樣,一眼看見的時候,一個急剎就頓住了。
后方的華琳儀差點直接撞在他身上。
“你們兩個做什么?”
華琳儀才叫了一句,驟然看清高集安身側的那人,她也是一愣,而她身側的容秀則不可置信的叫出了聲來,“林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