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悲傷如同低厚的云層,籠罩在皇宮的上方。
皇上與靖王流淚眼對流淚眼,斷腸人看斷腸人,兄弟兩個
兩宮太后同日駕返瑤池,內(nèi)務(wù)府和禮部會同欽天監(jiān)商議之后,決定停靈三日,將兩位太后葬于皇陵。
沈璃死后,皇上給了特殊恩典,數(shù)罪皆免,謚號為“圣睿皇太后”。
這個既不圣明又不睿智的女人,與德正皇帝葬在一處,倒是十分相配。
殷玉蓮謚號是蕭槿安親自挑選的,“靜和”兩個字,與尊貴的地位并無牽連。
若有來世,愿她再不會踏入皇宮一步,過上安靜平和的生活。
三日后,南陵為兩位太后舉行了風光大葬。
宣平帝傷心過度,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倒在了靖王的懷中。
人群中的蕭常林迅速沖了出來,連聲呼叫,又忙著召太醫(yī)。
一番緊急救治之后,云錦婳低聲問道:“何太醫(yī),皇上他,不要緊吧?”
何太醫(yī)眉頭緊鎖,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圍,把云錦婳拉到僻靜之處。
“武安侯,皇上舊疾未愈,又添新愁,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康復(fù)了。如今之際,唯有靜心休養(yǎng),仔細調(diào)理了?!?/p>
不遠處的蕭常林眼中凝聚著精光,盯著何太醫(yī)不住翕動的嘴唇,臉上的神情不時變幻著。
皇上一病不起,朝政依然由云錦婳代為處理。
因為齊王府屢遭劫難,又因為兩宮太后同日遇難,兵馬司和京兆府增調(diào)兵力,日夜巡查,加強了防范。
就連日常出入城門,都有士兵嚴格盤查。
一些來歷不明的人,被關(guān)入了大牢。
一時之間,京兆府的大牢人滿為患。
京城地面,就連打架斗毆的現(xiàn)象都幾乎沒有了。
蕭常林以探病為由,離開了京城。
他回到鄉(xiāng)下田莊,剛走進他老爹的房間,一個茶杯就狠狠砸了過來。
“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老子是想找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沒想讓你殺人。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被你辦砸了,你還能干什么?”蕭青云撫摸著斷腿,破口大罵。
蕭常林一偏頭,那茶杯砸在了墻上,碎片紛飛。
他眸色一寒:他爹對他可真下得去狠手啊!
“二弟,你這任性妄為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二十歲的人了,還是這樣毛毛躁躁。死個把人沒什么要緊,但是,爹和我的傷勢實在耽誤不得了。你,可尋到出色的大夫了嗎?”蕭常山雖然也非常氣惱,還是壓下了憤怒。
他現(xiàn)在行動不便,許多事情需要蕭常林相助。
所以,不得把他得罪的太徹底。
蕭常林拉了一把椅子,在他們跟前坐了下來。
齊王府鄉(xiāng)下的院子與京城中府邸不同,內(nèi)宅少有人服侍。
沒有呼喚,下人不得擅自入內(nèi)。
所以,蕭常林也沒有太多顧忌。
“我沒想鬧出人命來的,宮里那位,最在意的只有他親娘的性命。不重傷她,如何能逼那位醫(yī)術(shù)高明的太醫(yī)現(xiàn)身?只是,我沒有想到,那人的心腸不是一般的狠毒,他竟然舍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娘喪命。
或許,你們猜錯了,宮內(nèi)根本就沒有什么狗屁杏林高手。我可是親眼所見,他吐出來的血,夾雜著幾絲黑褐色,想來是余毒未清,我親耳聽到那太醫(yī)跟云錦婳說皇上需要長時間的靜養(yǎng)?!?/p>
“你是說,他并未痊愈?”蕭青云怒意稍減。
“也可能是命不久矣了?!笔挸A致柭柤绨?。
宮里沒有高明的大夫,他倒是聽說有一株天山雪蓮,是解毒的圣藥。
那東西,能護住蕭槿安的心脈,侵襲體內(nèi)的毒素被暫時壓制了。
一旦雪蓮用完了,毒素壓制不住了,他那條賤命就保不住了。
“哦?如此說來,倒是你大哥高估了蕭槿安。我就說,一個不受待見的皇子,又是李太傅那個酸夫子教導(dǎo)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城府?”蕭青云神色松弛下來。
蕭常山眉宇之間掠過一絲不快,沉聲說道:“小心使得萬年船。他一個幾乎被人遺忘的皇子,能不費吹灰之力坐上皇位,或許是運氣。但是三年之內(nèi),南陵在他手中呈現(xiàn)出蒸蒸日上之勢,可見他還是很有能力的?!?/p>
自古以來輕敵是兵家大忌,蕭常林目光短淺也就算了,爹爹怎么也被他三言兩語給帶偏了呢?
“他有什么能力?平定天下不過仗著云錦婳,政治清明是百官的功勞。”蕭常林并沒有把蕭槿安放在眼里。
“蕭槿安不足為患,你要小心蕭牧塵,那個人心機深沉,你可千萬別栽在他的手里?!笔捛嘣茋烂C起來,對兒子耳提面命。
“一個膽小無用的廢物罷了,沈璃死得蹊蹺,一個太后的哀榮就讓他對皇上感激涕零,還能指望他做什么?”蕭常林不屑地撇撇嘴。
“到底是被當做儲君培養(yǎng)的嫡皇子,你不要對他掉以輕心。”蕭青云再次告誡。
咬人的狗,不叫。
他總覺得,蕭牧塵沒有看起來那么簡單。
“對,只要他們兩個倒下了,那兩個年幼的皇子隨便推出來一個做傀儡,就好操控了?!笔挸I近c頭附和。
“現(xiàn)在你就是齊王,以后做個攝政王,也不過跟今天的云錦婳一樣,代理朝政,早晚要還權(quán)于皇上的。勞心費力的,這是何必?”蕭常林的野心暴露無遺。
“被咱們扶持的皇上也得能夠活到親理朝政才行??!”蕭常山陰惻惻地說道。
只要大權(quán)在握,弄死個人不是跟碾死一只螞蟻那么容易嗎?
“這些事情日后再議,常林,我不管你想什么辦法,把醫(yī)仙谷谷主給請來?!笔捛嘣撇蝗葜靡傻胤愿馈?/p>
蕭常山一身的傷,如果不能治愈,就成為廢人了。
蕭常林有些意氣用事,養(yǎng)在平陽侯府的那個孩子,更是完全指望不上。
所以,有些事情,他得親力親為,他才是那個掌控全局的人。
“這個,一時之間我還真沒有辦法?!笔挸A譃殡y地攤攤手。
其實,如果父兄就這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也沒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