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貴妃!”夏武帝面露痛色,下意識沖過去抱住了劉貴妃血流不止的身子,厲聲道:“御醫(yī)!”
落在皇帝懷里的最后一刻,劉貴妃的唇角凄涼地扯了扯,似乎在笑,“臣妾……叩謝皇恩?!?/p>
她張了張紅唇,似乎還想說什么,可最終只是無聲地閉上眼睛,遮去最后一線生機(jī)。
手里的鳳簪滾落在地,血色滿溢。
那一笑,是自嘲,是解脫。
更是‘與君相決絕’的堅(jiān)毅。
“貴妃……”夏武帝將生息漸消的女子攬?jiān)趹牙?,神色不無悲痛,眼淚閃爍更不似作假,看得群臣恨不能與君同悲切。
可蘇染汐看到這一幕,卻倍感諷刺。
帝王涼薄,惺惺作態(tài)!
縱有一絲真情,也是九成演給活人看,一成撫慰亡者魂。
劉貴妃縱有千般過錯,至少對皇帝真心以待.
可最后逼死她的卻是心愛之人,何其諷刺?
夜色漸逝,寒風(fēng)凜冽。
北風(fēng)乍起,冬天悄然而至。
青鴿和付叢伴隨蘇染汐兩側(cè),將人送上馬車之后迎著冰冷的寒風(fēng)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啊?!备秴补緡伒?,“我還以為只有嶺北苦寒,不想京都繁華盛景,也有寒風(fēng)刺骨的時(shí)候?!?/p>
“京都的寒冷,無關(guān)季節(jié)?!碧K染汐諷刺一笑,“今夜九死一生,你們都辛苦了,趕緊回去好好休息吧?!?/p>
看著天邊露出一抹熹微晨光,漸漸將巍峨皇城的黑暗一點(diǎn)點(diǎn)覆蓋……她放下車簾,神色倦怠,“無論黑夜再漫長,光明總會來的。熬著熬著,有命就能熬到雨過天晴。”
就像她無緣無故流落到這個視人命為草芥的封建時(shí)代——刀光劍影,陰謀算計(jì),人心沉浮,利益碰撞……
目之所見,一地糟粕。
她心生厭惡,卻又深陷其中。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努力讓自己過得瀟灑自在些,絕不能淪落到劉貴妃這般境地——縱有鼎盛家世,權(quán)位滔天,依然為人脅迫,任人魚肉。
付叢正要駕車離開。
青鴿看向?qū)m門口守著的宮人,小聲提醒道:“王妃,皇后娘娘召見……您就這么走了,怕是要落人口舌?!?/p>
“我還怕落人口舌?今夜多番變故,怕是滿朝文武都將我視作夏凜梟的一丘之貉,將我看作是詭計(jì)逼死劉貴妃的罪魁禍?zhǔn)字弧疫€有什么怕人說的?”
蘇染汐冷冷閉上眼睛,冷笑道,“這對母子百般算計(jì),終得功成,我一個外人還是識趣些,當(dāng)完槍子就趕緊滾蛋,慶功宴留給這對臭味相投的親母子吧?!?/p>
青鴿愣了一下,下意識要解釋:“王妃,今夜此局是劉貴妃伙同南夷人挑起,王爺剛剛……醒來,只是見招拆招,為求自保罷了??v然……皇后娘娘有所謀劃,王爺肯定是不知情的,更不會有意利用你?!?/p>
“是嗎?”蘇染汐冷笑一聲,“若真是如此,夏凜梟也被皇后利用得徹底,以他的性格和方才在大殿之上恨不能斷絕母子關(guān)系的表演,如今應(yīng)該干什么?”
她掀開簾子,面無表情地質(zhì)問青鴿:“同樣是背叛和利用,他是如何對待蘇淮寧的?又是如何對待皇后的?”
“皇后娘娘受到驚嚇后舊病復(fù)發(fā),王爺親自送她回未央殿……”青鴿默然,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說下去,心里卻明白了蘇染汐的意思。
蘇淮寧因一塊玉佩挑起‘真假王爺之禍’,今夜已經(jīng)被陛下打入天牢,待到徹查之后再行論處。
圣旨一下,蘇淮寧險(xiǎn)些哭死在王爺腳下,可他卻沒有多看一眼。
不管從前寵愛如斯,如今一朝情斷,王爺心性決絕,只會將蘇淮寧視作陌路人,不愛不恨,不聞不問。
誠如王妃所說:王爺縱有百般隱忍千般謀算,若是真對皇后娘娘心如死灰,必然如大殿上有言在先的那般——母子陌路,一刀兩斷。
“走吧?!碧K染汐只覺得心累,不想再摻和這些宮斗權(quán)爭,只想回去睡個天昏地暗,把這些鉤心斗角的糟心事全部忘了。
她冷冷揚(yáng)聲道:“若皇后娘娘非要找虐,不妨請她親自去王府找茬。本王妃今日累了,棋子也是要睡覺的,別老把人不當(dāng)人看?!?/p>
皇后派來的宮人聞言嚇得目瞪口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大膽!王妃身為兒媳,臣下,怎么可以這么跟皇后娘娘說話?”
“哦,我這棋子就這暴脾氣,不樂意聽就閃遠(yuǎn)一點(diǎn)。”蘇染汐丟出來一錠銀子,懶懶道,“你也是當(dāng)差的,我不為難。拿了賞銀回去復(fù)命吧,皇后得償夙愿,今晚必然高興,不會多加為難的?!?/p>
青鴿動了動唇,知道王妃正在氣頭上,沒有沖到未央殿鬧得天翻地覆已經(jīng)是阿彌陀佛了。
她終究不再說什么,連忙打發(fā)了皇后的宮人。
遠(yuǎn)遠(yuǎn)的,宮墻之上一道高大身影衣袂翻飛,神色凜然。
“王爺傷勢未愈,不能吹風(fēng)?!蹦Q將斗篷給夏凜梟披上,低聲勸道:“您若是擔(dān)心王妃,為什么不先送她回去呢?只怕以王妃的頭腦和心性,此時(shí)必然猜出來龍去脈,正對王爺怒不可遏吧!”
“她該生氣,為何要攔?”夏凜梟淡淡收回目光,攏了下斗篷,轉(zhuǎn)身離開,“去未央殿?!?/p>
未央殿中,藥味愈濃。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伴隨著摔碗的脆響,驚跪一地宮人。
“狗奴才,這么燙的藥你端上來做什么?巴不得本宮被燙死,這未央殿就輪到你做主了嗎?”皇后靠坐在床榻之上,冷眼看著瑟瑟發(fā)抖的綠珠,“來人,將這個侍主不恭的賤婢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p>
“娘娘!皇后娘娘饒命啊,奴婢知錯了?!本G珠裙擺上滿是黑乎乎的藥漬,溫度并不燙,只是苦味四溢。
宮人們眼明心亮,卻沒人敢求情,連忙收拾了一地狼藉,將綠珠拖出去無情責(zé)打。
前來回話的宮女還跪在一邊,看到綠珠的下場嚇得膽戰(zhàn)心驚,不禁在內(nèi)心為自己被指派去傳喚王妃的悲慘命運(yùn)哀悼。
娘娘一聽完王妃的轉(zhuǎn)述,當(dāng)即就摔了藥碗罰了掌事宮女,又怎么會饒了她這個傳話人?
聽到外頭傳來板子落在皮肉上的悶響,夾雜著綠珠越來越凄慘的哭嚎求饒聲,她險(xiǎn)些嚇得昏死過去。
“娘娘饒命,奴婢……”宮女剛要求饒,皇后冷冷一眼看過來,神色平靜,“你是奉本宮旨意辦事,盡心盡力,有功無過,求得什么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