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響開到最大,重低音的鼓點敲擊著車廂,也敲擊著她的心臟。
她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搭在車窗上,晚風(fēng)灌進(jìn)來,吹得她頭發(fā)胡亂飛舞。
副駕上,那根棒球桿安安靜靜地躺著。
金屬的,銀色,在路燈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車子一路疾馳,最后在梵星酒店門口一個漂亮的甩尾,穩(wěn)穩(wěn)停住。
梵星酒店。
門口的侍應(yīng)生看到她這輛騷包的紅色跑車,立刻迎了上來,臉上是職業(yè)化的微笑。
“小姐,晚上好。”
盛薇薇熄了火,將鎖匙扔給其中一個侍應(yīng)生,一手提著裙尾,一手舉著棒球桿就進(jìn)了門。
她就這么提著球桿,暢通無阻地走進(jìn)了宴會廳。
整個宴會廳美得像夢境。
紫紅色的鮮花從穹頂垂落,編織成一座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城堡。
水晶燈折射出億萬點星光,空氣里全是甜膩的花香和香檳的氣息。
賓客們端著酒杯,三三兩兩地笑著交談。
一派祥和。
一派美好。
美好得,讓人想把它全部毀掉。
盛薇薇的出現(xiàn),像是一滴滾燙的黑油,滴進(jìn)了這鍋清湯里。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驚訝,錯愕,不解。
“那不是盛家的大小姐嗎?”
“她來干什么?她手上拿的是什么?”
“她不會是想破壞白總的訂婚宴吧?她好像跟白總傳了緋聞……”
議論聲像是蒼蠅,嗡嗡作響。
盛薇薇充耳不聞。
她的眼里,只有那座美到失真的鮮花城堡。
白御。
你好大的手筆。
你用我們曾經(jīng)最喜歡的顏色,為另一個女人,造了一座夢。
那我的夢呢?
我的夢,被你親手打碎了。
憑什么。
憑什么你的夢可以這么美?
一股灼熱的氣流從胸口直沖頭頂。
她的目光,在宴會廳里掃了一圈。
很好。
沒有新娘。
白御也不在。
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省事了。
盛薇薇走到離她最近的一張桌子前。
深吸一口氣,然后,舉起了球桿。
桌上擺著香檳塔,晶瑩剔透的杯子堆疊得整整齊齊,金色的酒液在燈光下閃耀。
“你干什么!”一個看似主事的經(jīng)理沖了過來,滿臉驚慌。
盛薇薇沒看他。
她只是輕輕的,用球桿的頂端,碰了一下最下面的那只杯子。
嘩啦啦啦——
多米諾骨牌一樣,整個香檳塔瞬間崩塌。
玻璃破碎的聲音尖銳刺耳,酒液四濺,淋濕了雪白的桌布。
全場一片尖叫。
“瘋了!她瘋了!”
“這個女人太狂了,竟敢跑來白總的訂婚宴打砸?”
“快叫保安!把她趕出去!”
盛薇薇笑了。
她轉(zhuǎn)過身,看著那些驚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上流人士”。
“跑什么?”
“好戲才剛開始?!?p>說完,她掄圓了棒球桿,狠狠砸向那張長桌!
“砰!”
桌上的精致餐盤、銀質(zhì)刀叉、水晶燭臺,被一股巨力掃蕩,飛向半空,然后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蛋糕的奶油糊了一地。
紅酒的顏色染紅了地毯。
現(xiàn)場徹底亂了。
不遠(yuǎn)處一個美艷的女子,穿著紅色的禮服,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她身旁一個男人說了一聲,“南小姐,我們要出手制止嗎?”
沒錯,南晚也是受邀嘉賓之一。
她是早上才到的海城。
而此時,陸青林正在從外地趕回海城的路上。
他的女人來了海城,他必須好好招待一下。
南晚笑了笑,一眼看破天機(jī)。
“你以為白總是什么人,能允許別人到他的地方鬧?!?p>“看來,這個漂亮的女孩不簡單?!?p>下屬沒有再說話,只退到一邊觀戰(zhàn)。
“這女人是誰啊?真剛。”
“她竟敢拿著棒球桿訂婚婚宴掃場,不要命了?”
“好像是盛家的大小姐,這是來搶婚的?還是來尋仇的?”
“快拍下來,年度抓馬大戲呀!”
“盛薇薇瘋了,幸好我們沒去她的生日宴,竟敢如此下白總的面子?!?p>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不少人已經(jīng)掏出了手機(jī),對準(zhǔn)了她。
盛薇薇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
她提著球桿,在這片狼藉中,一步步走向那座鮮花城堡。
她走得很慢。
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她像一個女王,巡視著自己打下的,一片狼藉的江山。
沒有人敢再上來攔她。
其實,所有保鏢與保安都被楊帆攔了下來。
所有人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她。
終于,她走到了那座鮮花城堡面前。
每一朵花都開得那么好,嬌艷欲滴。
上面還點綴著細(xì)碎的鉆石,在燈下閃閃發(fā)亮。
真美啊。
白御,你可真用心。
她記得,戰(zhàn)梟曾問過她,想要什么樣的婚禮?
她的回答是,想要一座鮮花做的唯美城堡,然后,王子在旁邊與她一起跳舞。
那時他笑了,她也笑了。
現(xiàn)在,一切變得那么可笑,他造的鮮花城堡,竟然是為了別的女人。
她停下腳步,喘了口氣。
她抬起頭,看著這座用無數(shù)鮮花堆砌起來的城堡。
紫色的玫瑰,紅色的薔薇,白色的百合……
美得讓她心碎,美得讓她的眸中淬滿了恨。
她舉起棒球桿,對準(zhǔn)了城堡最中心的位置。
那里,是整個城堡最華麗,最耀眼的地方。
去死吧。
你,和你的童話。
她用盡全身力氣,揮了下去。
一下
兩下。
三下……
花兒紛紛掉落,特設(shè)的微風(fēng)朝她的方向吹來,無數(shù)破碎的花瓣在空中飛舞,像下了一場盛大的花雨。
她穿著金色的禮服,在漫天的花雨中央,揮著球桿,狂砸……
一束柔和的光投了過來,她就像站在一場漫天花雨中央的狂傲公主。
美得令人動容。
就在此時,傅北宸與顧星念等人來到現(xiàn)場,看到這一幕也是驚了。
美呀!
現(xiàn)在,大家終于明白,白總建這座鮮花城堡的用意。
原來,能打砸了這樣的唯美效果來。
真是前所未見。
“轟——”
終于,鮮花城堡塌了。
盛薇薇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心里舒服了。
然而,就在城堡倒塌的瞬間,它身后的一塊巨大幕布,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幕布后面,不是冰冷的墻壁。
而是一張巨大的照片。
照片上,是她。
是盛薇薇。
她穿著紅色的長裙,笑得燦爛又明媚。
那是去年戰(zhàn)梟陪她去馬都里的求愛廣場時。
他讓人特意拍下來的,那時,她就是這樣美,這樣迷人。
他想著,若有一天她離開了馬都里,他就與這張照片為伍,照片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慰藉。
整個宴會廳,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盛薇薇自己。
她保持著揮桿的姿勢,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什么情況?
一束追光燈,落在盛薇薇的身上。
接著,舞臺上一把聲音帶磁的聲音響起。
“各位,剛才我說過,我們的女主角,今晚會以一種別出心裁的方式出場跟大家見面。”
“大家不用緊張,感謝盛小姐帶給我們的歲歲平安,與漫天飛舞的花雨?!?p>“站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今晚訂婚宴的女主角,盛薇薇小姐。”
“也是白總心中的至愛?!?p>陳森說完,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
就在這時,舞臺的燈光亮起。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舞臺后方的樓梯上,一步步走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肩寬腰窄,一雙大長腿被西裝褲包裹著,禁欲又撩人。
是白御。
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卻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的目光里,有心疼,有無奈,還有一絲……寵溺?
他穿過滿地的狼藉,無視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徑直走向她。
他每走一步,盛薇薇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那股滔天的怒火,在看到他,在看到那張巨幅照片的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委屈。
她不知道這是什么新的羞辱方式。
白御終于走到了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半個頭,站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他沒有說話。
只是伸出手,輕輕拿走了她還握在手里的棒球桿,隨手扔在了一邊。
然后,他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額上的汗珠。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
盛薇薇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想后退。
白御卻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熱,燙得她心尖發(fā)顫。
“薇薇?!?p>他終于開口,嗓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寵。
盛薇薇咬著唇,吼了一聲,
“白御,你什么意思,為什么要搶我的嘉賓?”
他笑了,語氣溫柔得滴水。
“傻瓜,沒搶,他們都在這里呢。我讓他們在這里陪你過生日,好不好?”
盛薇薇堵氣地回了一句,“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p>眼眶卻不受控制地紅了。
下一秒。
在全場賓客的倒吸氣中。
白御,這個天之驕子,這個投資界動一下手指能讓世界金融震蕩的尊貴“菲神”。
這個在商場上說一不二,驕傲到骨子里的男人。
對著她,單膝跪了下去。
整個世界,安靜了。
盛薇薇徹底傻了。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他西裝筆挺,身形頎長,即便單膝跪地,背脊也挺得筆直。
他仰著頭,看著她,那雙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睛里,此刻寫滿了卑微的祈求。
“薇薇,對不起?!?p>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知道,用這種方式把你騙過來,是我不對?!?p>“可是我沒辦法,你又把我拉黑了?!?p>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小錘子,輕輕敲在她的心上。
不疼,但是酸,而且麻。
“我知道你生氣?!?p>“我知道你委屈?!?p>“所以,我把這里變成了你喜歡的樣子?!?p>他環(huán)顧四周,看著被她砸得一塌糊涂的宴會廳,嘴角竟然還帶著笑。
“只要你消氣,你想怎么砸,就怎么砸?!?p>“現(xiàn)在整個世界,都是你的,只要你開心就好?!?p>周圍的賓客已經(jīng)從吃瓜狀態(tài),變成了大型檸檬精現(xiàn)場。
“我的天,這是什么神仙劇情?”
“我酸了,我真的酸了,白總也太會了吧!”
“這哪里是訂婚宴,這分明是求原諒現(xiàn)場??!”
“嗚嗚嗚,這是什么絕世好男人,我先哭為敬?!?p>“原來,白總的未婚妻不是佟家大小姐,而是盛家大小姐?!?p>盛薇薇聽不見遠(yuǎn)處那一團(tuán)人的目光與議論。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白御。
和他眼里的深情。
她的眼眶突然紅了,強忍的淚水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一顆,兩顆,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白御,你渾蛋!你又騙我。”她帶著哭腔罵了一句。
“是,我是渾蛋,原諒我好嗎?”白御立刻點頭承認(rèn),態(tài)度良好。
“我為什么要原諒你,我不原諒!”
此時的她無視所有的賓客,將自己心中的委屈都宣泄了出來。
“你縱容那個該死的佟婳,差點把我打死了?!?p>白御輕捏著她的手,眸中是無盡的寵溺,
“我?guī)湍銏蟪鹆恕!?p>“我的女人,只有我能欺負(fù),其他人,必須付出血的代價?!?p>最后一句,他說得決絕。
楊帆走了過來,打開手機(jī),向盛薇薇展示了一段視頻。
盛薇薇看著視頻,驚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