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我爸,認(rèn)為老秦頭的安排是對的,甚至可以婚配陰陽。
我的堅定意見,改變了他的想法。
以及和椛螢的接觸,改變他更多,再加上他就住在椛家,更算得上是了解的細(xì)致入微。
只是眼下,齊莜莜的終不肯離去,宿世糾葛的情愫,始終影響了我爸。
他表情似是微嘆,卻沒發(fā)出什么聲音。
我面不改色接過手機(jī),椛螢微顫的話音才入耳:“顯神,你沒事就太好了,你失蹤的也太久了,道門針鋒相對,句曲山發(fā)下追殺令,你一直沒回四規(guī)山,我還聯(lián)系過絲焉,我一直以為你……”
“不會的,別擔(dān)心?!蔽胰崧暬卮?。
“怎么能不擔(dān)心……絲焉說你最后聯(lián)系她,是要句曲山的長老聯(lián)系方式,我怕你為了道門之間的和平,就自己去句曲山了……”椛螢終究說出了擔(dān)憂之處。
“句曲山……”我低喃。
“放心吧,他們不能對我怎么樣,也不會對我怎么樣的?!蔽也]有和椛螢解釋太多其中關(guān)系。
“爸說……你們要先回大湘了。”椛螢這才拉開話題,她的稱呼,卻讓我一怔。
不過,這也沒錯,我們本身就只差了名分,只是因為茅有三所說的命理問題,我們才不一起行動。
當(dāng)然,逐漸的椛螢和我拉開了很大的實力差距,即便是某些行動需要,我也不會帶上椛螢了,太危險,真的是九死一生。
“嗯,回大湘休息一段時間,我要想想之后究竟應(yīng)該怎么做,應(yīng)該做什么?!蔽一卮稹?/p>
“嗯嗯。”椛螢情緒喜悅多了。
我總覺得有股默默的注視感在身后,幽怨而又哀傷,使得我心神紊亂。
“先不說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就要趕路?!蔽艺f。
“好?!睏晌烇@得十分乖巧。
電話掛斷,我將手機(jī)還給我爸。
他嘆了口氣,才說:“陰陽婚配,倒是沒什么不好,顯神,你有時候要學(xué)會開明,這件事情,你如實和椛螢說,她應(yīng)該不會多想?!?/p>
也得虧是現(xiàn)在白天,老龔并沒有辦法出來,否則,他肯定猛猛叫囂,什么齊人之福。
“或許吧?!蔽衣詮?fù)雜的說:“可爸,你知道為什么,老龔讓我喊茅斬一聲爹,讓我對他下跪,我并沒有做嗎?
我爸面露不解之色,才說:“先父也是父,你跪他,我不會有意見,他幫你如此之多,幫我們父子如此之多,甚至豁出去了自身,為什么你不跪,不喊?顯神,不是爸說你,這就是你的固執(zhí)了,當(dāng)?shù)朗?,不能?dāng)成了迂腐的牛鼻子??!”
我搖搖頭,眼中的復(fù)雜更多,更濃郁。
“我喊他一聲,就給了他牽絆和執(zhí)念,他就會一直跟著我,實際上,兩世早已劃清界限,他更應(yīng)該解開枷鎖,不應(yīng)該被我“利用”?!?/p>
“可他魂飛魄散了,如果早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你是否會跪他?會叫他?讓他走的時候,更安心,更欣慰,更無憾?”我爸的一句話,卻宛若利箭刺在我眉心,讓我臉色微變,心都猛地一縮。
我本來想和我爸解釋,就是這個緣由,我才不能加深齊莜莜的執(zhí)念,讓她覺得有希望,可我爸的言論,完全堵死了這個點。
甚至于……這成了我最不應(yīng)該做的事情!
胸口一陣悶堵,我呼吸都變得不均勻,變得沉重。
“哎,過程我都知道,你也不知道他會魂飛魄散,你也不知道前任辛波會那么難對付。終究是他想開了,也終究是他在世間沒有任何執(zhí)念了,他只想已經(jīng)嶄嶄新新,再世為人的你,好好走完這一程,他才毅然決然的和前任辛波同歸于盡?!?/p>
“只是,這終究是為父安慰你的話,這樣說,或許會讓你減少很多自責(zé),可如果我換一句話來說呢,如果你讓他有了執(zhí)念,他想要有一場天倫之樂,即便是生死相隔,他有沒有可能,會想盡辦法存在下去,有沒有可能壓榨出更多的實力,滅掉,或者困住前任辛波之余,再帶著你,帶著我們離開?”
“這,都是個未知數(shù)?!?/p>
當(dāng)局者迷,我爸的這一番話,更讓我的心忽高忽低,更沉悶難受。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覺得,齊莜莜跟著你是個錯誤,你覺得,轉(zhuǎn)世為人對她最好,可這真的是錯嗎?你不能確定,你徹底和她割裂后,她是否愿意去投胎,你甚至不能確定,她是否愿意和你真的割裂。”
“你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做了之后,究竟會發(fā)生什么?!?/p>
“你不是先生,先生尚且不敢對任何一件事情,說有百分之一萬的把握,都會考慮萬中存一的變數(shù),你就不能夠言之鑿鑿的說,你這樣做,是為了誰好。”
“就像是我進(jìn)黑城寺,我自認(rèn)為是為了你們好,結(jié)果你就跟了進(jìn)來,發(fā)生這一系列的變數(shù)?!?/p>
“若我好好和你商議,你奶奶就不會死,阿貢喇嘛不會成為活佛,我們父子兩或許會有更好的手段也不一定?”
“聽取他人的意見,不是壞事,聆聽他人的想法,更不是壞事,不要替任何人做決定,你不是任何人,你也不是恒定正確的答案。”
“是人是鬼,都有選擇的權(quán)利。”
“休息吧?!?/p>
最后三個字說完,我爸走到靠墻的那張床上,他躺下后,沉沉睡了過去。
我則躺在靠窗的床上,怔怔的看著天花板。
一時間,心境又陷入了迷惘。
我總覺得自己夠通透了,可這真的是通透嗎?
還是說,個人主見太重?
可人,難道不應(yīng)該有這樣的個人主見?
我爸是對的,好像有不是對的。
我如是。
道,什么是道?
茅斬和我說的那些話,讓我人知道,其實選擇,是道最關(guān)鍵的一種。
我忽然有種后怕的感覺,如同潮水一般用來。
茅斬說,前世的茅顯君,和今生的我,有著一樣的道,區(qū)別的是,我有了實力。
可這個道,真的是一樣嗎?
我好像還有一個問題,我不光是和茅顯君很像,所求的東西都一樣,是小家則安。
我還和茅斬很像。
曾經(jīng)的茅斬,就是自認(rèn)為什么是對的,便強(qiáng)加給所有人。
包括他想要茅顯君擁有實力,用各種方法栽培他,結(jié)果不但求而不得,甚至還親手殺死了茅顯君,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兒媳齊莜莜,更親手殺死了自己!使得句曲山的傳承核心中斷,使得整個句曲山的道士,道術(shù)變得不純,變得古怪,變得陰森。
我的道,完全不是我所認(rèn)為的那條,而是兩條!
可這就又面臨了一個問題。
道,要一心一意!
我必須有所舍棄!
這又成了矛盾,讓人無法抉擇和判斷!
脹痛從腦海深處涌來,本能告訴我,不應(yīng)該繼續(xù)想下去了,我還沒有悟道,這不是我現(xiàn)在的實力,現(xiàn)在的心境能想到的答案……
茅斬,都是魂飛魄散的前一刻才悟……
恐怕,能想通這一切,就能到達(dá)另一個境界?
于我來說,就是真人境?
身體的困倦,侵蝕著意識,我太久沒有好好睡覺了,太久太久,都是靠著冥想打坐,靠著辛波給的事物維持精力。
意識歸于黑暗,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當(dāng)我終于醒來的時候,外邊兒天色暗沉,是天黑了。
老龔在窗臺看著外邊兒,哼著葷曲兒。
我爸則坐在床頭打電話,語氣十分溫和。
“顯神醒了,不和你說了,我們要上路了。”我爸說完,便掛斷電話。
“老爺子,上路這個字兒,可不興瞎說哩,是去趕路,又不是去送死?!崩淆?fù)O潞咔鷥?,嘿嘿一笑,提醒我爸?/p>
腦子開始有些昏昏沉沉,很快就完全恢復(fù)清醒。
我本以為自己睡了整整一天,可我爸走到床邊,才告訴我,我睡了兩天一夜,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床頭擺著一些吃食,他讓我吃東西。
我晃了晃頭,這才拿起飯盒,風(fēng)卷殘云的吃了起來。
正常食物沒有那么滋補(bǔ),口味卻好多了,更不會讓人惡心作嘔。
離開酒店后,我們先去買了個手機(jī),這才前往最近的高鐵站。
又有個小插曲,我要補(bǔ)辦一張臨時身份證,因為皮膚太黑,人臉識別了好幾次,才堪堪通過,還引來不少相關(guān)部門的工作人員,對我各種詢問,最后才拿到證件。
好險趕上了最后一趟能去大湘市的高鐵,老龔還在一直嘀咕,早知道這么麻煩,他直接一個鬼遮眼,輕輕松松就上了車,票都不需要買。
我啞然失笑,并沒有多解釋什么。
人有人格,鬼有鬼格,鄔仲寬的淳樸,加上老龔的古靈精怪,才形成了現(xiàn)在這樣有趣味,也有本事的老龔。
因為是臨時買票,就只有二等座了,人很密集。
還好我和我爸坐的是兩排那一側(cè),老龔和我絮叨了一會兒,腦袋就跳到了椅子靠背上,賊溜溜的目光打量著車廂內(nèi)的一切。
很快,他鬼眼一陣放光,朝著一個方向嗖的一下沖去。
我心知,有個類“鹿師姐”的女人,要被上身了……
不過,老龔不會傷人,他也就這點兒興趣,我總不能連這個都限制。
抬頭打量一眼前方,我打算下車之前,給予被老龔上身的人一定彌補(bǔ),給對方一兩張符,應(yīng)該就足夠。
入目所視,老龔果然上身了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女子,那人模樣身材,都不錯,吻合了老龔的審美。
她匆匆站起身來,一臉急切的朝著我這個方向走來。
“麻煩讓一讓,我上廁所。”她更有禮貌的請過道里的人讓路。
我爸顯得不太自然,嘴角都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