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閻蒼蘭自己也沒料到,幸福能來得如此突然。
畢竟百里大人前腳才剛剛?cè)』亓怂粼谒砩系摹氨幼o”,后腳就要宣布收她為徒了?
對!
一定是百里大人決定要收她為徒,這才取回原來的“庇護”,準(zhǔn)備換一個新的,換一個更好的。
得出結(jié)論之后,閻蒼蘭饒是再鎮(zhèn)定,也忍不住紅了雙頰,抬起水潤期待又激動的眼神,不錯須臾看著閻百里。
她努力沉淀等待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再進一步了嗎?!
等她成為百里大人的徒弟,第一個要做的,就是殺了姬無雙那個給她帶來奇恥大辱的鄉(xiāng)下丫頭!
“閻蒼蘭可在?”
果然,閻百里一開就喊的就是閻蒼蘭的名字。
眾人的眼神愈發(fā)羨慕了,就這么看著閻蒼蘭昂首挺胸,從容優(yōu)雅到了大殿中央,恭敬行禮:“百里叔叔,蒼蘭在?!?/p>
閻百里如同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樣,忙道:“等等,日后你別喊本座叔叔了?!?/p>
閻蒼蘭也沒想太多,畢竟以后都是師父了,再喊“叔叔”就不合適了。
“是,百里大人。”
閻百里非常滿意閻蒼蘭的識趣,頷首道:“你上前來?!?/p>
“是,百里大人。”
閻蒼蘭頂著眾人滾燙的視線,一步一步緩緩走到了閻百里的身邊,正欲跪下行禮,但身軀卻突然無法動彈了。
她就這么維持著一個半禮不禮的動作,任由一旁的面覆綠龍鱗的侍女上前,擼下了她手腕上的須彌手鐲,再恭恭敬敬遞給了閻百里。
“大人?!?/p>
“嗯?!?/p>
閻百里接過手鐲,面無表情抹掉了它上面的精神烙印。
這一舉動重創(chuàng)了閻蒼蘭,讓她整個人搖搖欲墜,畢竟須彌手鐲可不是一般的空間法器,抹去她對神魂的傷害比抹去一般的法器更嚴(yán)重。
所有人都傻眼了。
這……百里大人不是要收閻蒼蘭為徒嗎?!
為什么會奪走她的須彌手鐲?!
閻森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百里大人,您這是……”
閻百里不曾回答,只是輕輕轉(zhuǎn)動掌心的須彌手鐲,將屬于閻蒼蘭的東西都拋了出來,整齊漂浮于她面前,淡淡道:“把你們的東西收好。”
漫天的珍寶!
看得在場觀眾們瞠目結(jié)舌!
要知道能入青玉城學(xué)習(xí)的,那都不是尋常的存在,實力、背景、天賦缺一不可的天才,這些珍寶連他們看了都震撼不已,但閻蒼蘭卻有這般之多,它們漂浮于空中,宛若璀璨的銀河一樣涌動。
這……這也太……太……令人咋舌!
這就是被龍族庇護的閻家嗎?!
須彌手鐲被奪后,閻蒼蘭終于恢復(fù)了行動力,她精致的臉上滿是破碎和驚駭,哀哀道,“大人,我……我做錯了什么嗎?”
閻百里一臉狐疑地看著閻蒼蘭,“本座方才不是說了嗎?本座要收徒了,本座的徒弟不喜你,我自然要將曾經(jīng)送你的一切都拿回來,其實你的修為也應(yīng)該廢了才是,但你也是閻家后人,也看在閻渡的面子上,就不廢你的修為了,但你還是可以留在青玉城繼續(xù)修行,前提是必須遵守青玉城的一切規(guī)則?!?/p>
本來以閻百里的意思,直接將閻蒼蘭攆出青玉城便是。
但姬無雙拒絕了。
閻百里不懂她為何拒絕,但他還是尊重她的選擇。
言罷,閻百里抬手一揮,閻蒼蘭那鋪天蓋地的、宛若銀河曲水一樣的寶物們便和她一起,被閻百里推了出去,直直落到了人群之前,這才停下。
“除了閻蒼蘭,閻家其他人日后也取消自由出入青玉城的權(quán)限,若你們住著不習(xí)慣,看在閻渡的面子上,本座可以命人給你們尋覓一處新城搬離?!?/p>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因為不僅是閻蒼蘭,就連閻家眾人也被閻百里舍棄了!
他們有一個算一個,統(tǒng)統(tǒng)被浩瀚無邊的力量托舉著,推出了“核心”的范疇。
這是閻百里留給他們的、最后的顏面。
在場的沒有傻子,他們立刻明白了閻百里的用意。
原來閻百里的新徒弟并不是閻蒼蘭,不僅不是,似乎還和閻蒼蘭有仇,所以閻百里是不準(zhǔn)備繼續(xù)庇佑閻家,閻家也即將被青玉城除名了吧?
閻森嚇得臉都白了,忙道:“大人!這……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大人?”
閻百里多少年來都不曾收徒,根本沒人見過他的徒弟,閻蒼蘭又如何得罪她???
閻家其他人也紛紛開口:“是啊,大人,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誤會!蘭兒她……她對人最是和善有禮了,怎么可能和您的徒兒有矛盾呢?”
“大人,誤會啊,一定是誤會?!?/p>
“請問小大人而今人在何處?我們可以親自向小大人解釋……”
……
閻家眾人紛紛開口,嗓音之中的恐懼和驚慌難以掩飾。
多少年了,他們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人上人”的日子。
若日后閻百里不再庇護他們,他們又如何得以存活???!
不!
他們不能離開青玉城!
絕對不能!
“閻蒼蘭!你還不說話!”
“閻蒼蘭!你愣著說什么,還不快點像大人解釋!”
“快??!你個逆子?。?!”
閻蒼蘭后知后覺回神,她狼狽不堪地抬起頭,可憐巴巴看向閻百里:“百里叔叔,我……我甚至都沒見過您的徒弟,又怎么可能和小大人有矛盾呢?百里叔叔,請您給我一個機會吧……”
什么要這么對她?。。?/p>
為什么要讓她從玄天瞬間跌入黃泉?
為什么要讓她成為笑話?
閻蒼蘭在心中瘋狂嘶吼咆哮,面上卻愈發(fā)的無助茫然。
她是閻家之中生得最像閻渡的,從前每當(dāng)她用這樣的神情看閻百里,他都會心軟,甚至偶爾還會對她露出非常溫柔的笑容。
但這一次,閻蒼蘭失望了。
她以為自己的情緒藏得很好,但落入閻百里的眼里,她就像是一張白紙。
從前閻百里不和閻蒼蘭計較,是因為沒有必要。
當(dāng)然,也因為懷念。
但此時她眼神中恨意是如此濃烈,無不訴說著她的不甘和質(zhì)問,偏偏還要這般作態(tài),看得閻百里突覺無味。
贗品就是贗品。
就算容貌再像,閻蒼蘭到底不是他。
他坦蕩磊落光風(fēng)霽月,就算是要“拋棄”他,那也是最直白地告知,是萬萬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的。
若沒有姬無雙,或許閻百里還會繼續(xù)沉浸在這一場“假夢”之中。
但現(xiàn)在,他有了姬無雙。
她是他的徒弟。
是他意念和道法的延續(xù)。
這就夠了。
閻百里回頭看向身后的陣法,眉目之間是滿滿的柔和,輕笑道:“小無雙,你怎么看?”
一道清越的嗓音從陣法中傳出,落入眾人耳中是清亮悅耳的,但落入閻蒼蘭的耳中,卻宛若天雷乍響。
“我不怎么看,我們兩的矛盾可深著呢,愿意讓她繼續(xù)留在青玉城中修行,已經(jīng)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了,如果她還要得寸進尺……”
少女的身影緩緩從陣法中浮現(xiàn)。
綢緞夜幕般的長發(fā)隨風(fēng)輕輕舞動,面容絕色傾城,眉目舒展,唇如渥丹,眸光亮若星辰,身姿纖細(xì)挺拔,氣質(zhì)更是清絕纖塵。
任何人看了,都會為她的容貌敬仰,但只一眼,又會被她的氣質(zhì)風(fēng)度所震撼。
那舉手投足之間的從容,那種無形的壓迫感。
即使姬無雙只是穿著最普通的長袍,身上并無太多華麗的法器點綴,但看看她再看看閻蒼蘭,眾人立刻明白了何為云泥之別。
這……
這就是閻百里的徒弟,真正的天之驕女?。。?/p>
閻百里笑得嘴都要歪了,正色對青玉殿前的所有人道:“這位就是本座和閻渡的徒兒,姬無雙,日后無雙也會在青玉城中修行,還請各位小友要和小無雙好好相處啊?!?/p>
這些來青玉城修行的晚輩們先前連閻百里的面都不得見,更別說得閻百里的笑臉了,無不是“受寵若驚”,紛紛拱手行禮回應(yīng)。
“百里大人請放心,我等一定和小大人好好相處?!?/p>
“百里大人請放心,我等一定護小大人周全?!?/p>
“大人請放心?!?/p>
……
學(xué)子們一邊高聲應(yīng)下,一邊對姬無雙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認(rèn)知。
畢竟從前對閻蒼蘭,閻百里可從來不曾開口說過什么,素來都是閻蒼蘭自己說,說閻百里對她的重視蕓蕓。
這就是二人之間的差別??!
再看閻蒼蘭,她在姬無雙出現(xiàn)的一瞬間徹底繃不住了,眼底的怨毒都快要滿溢出來。
——怎么是這個賤人?。?!
——這個賤人為什么能成為閻百里的徒弟?!
——她到底做了什么?!
——可惡可惡可惡??!
——閻百里徒弟的位置,應(yīng)該是她的,她現(xiàn)在享受的所有的榮耀、贊嘆、羨慕和崇拜,也應(yīng)該是她的,是她的!??!
姬無雙的目光一直鎖定這閻蒼蘭,看她臉色陰沉,直接笑瞇瞇道:“閻蒼蘭,你這么看著我想必是恨極了我吧?那你是不準(zhǔn)備繼續(xù)留在青玉城咯?也好,干脆你和閻家眾人就一起離開吧?!?/p>
此話一出,閻蒼蘭身軀狠狠一顫,連忙低頭遮掩自己的神情,弱小又可憐地道:“我……我……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早些時候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沖撞了您,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真的錯了……”
閻蒼蘭說著,慢慢抬起了頭,淚水不知不覺落了下來。
她的容貌和年輕的閻渡很像,自然是傾國傾城。
這么緩緩落淚,有種接近透明的破碎感,惹得眾人無不對她心生憐憫,就連對姬無雙的感官,也沒有一開始那般“熱忱”了。
若一朵清麗搖曳的花兒,生來就在泥潭之中,那么人們觀賞它的時候,或許會有與生俱來的偏見。
但若這朵墜入泥濘的花兒,曾在圣山之巔,皓潔無瑕,無法觸碰呢?
只怕所有人都會對花兒心生愛憐吧?
甚至有些人,會為了保護它不受雨打風(fēng)吹,而與狂風(fēng)驟雨抗衡。
這就是人心底一種無法言語的隱秘的“欲望”。
看天驕墜下,看美人破碎,看白壁微瑕,看強者落魄……
但姬無雙顯然不吃這套,并且非常壞心眼地點破道:“閻蒼蘭你這是作甚?你這是裝可憐嗎?嗯……我?guī)煾敢粵]打你二沒罵你三沒廢你,只是把不屬于你的東西拿回來而已,你為什么要這般惺惺作態(tài)?
你若是真的知錯了,就應(yīng)該知道你想害死我不得逞是極其惡心的吧?
做人啊,哪怕是稍稍有自知之明,都會自動自覺卷著鋪蓋離開。嗯,就算你不想走,也應(yīng)該端正姿態(tài),而不是故意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來抹黑我大三師父,來抹黑我。
又或者說,你的心天生就是這么黑?所以你不覺得是抹黑?”
姬無雙一番話,直接把閻蒼蘭的眼淚都噎回去了,她就這么生生僵滯在那,神情好不滑稽。
姬無雙似笑非笑道:“還有,你的臉……真不適合做出這般模樣呢,辱沒了我的三師父。”
閻森的臉面已經(jīng)快掛不住了,他使了個眼神讓人將閻蒼蘭拉起來,又朝著姬無雙溫和道:“啊哈哈,你叫無雙是吧?我看百里大人說,你是他和閻渡老祖的徒兒?只是閻渡老祖已經(jīng)離開很多年了,您這年齡似乎有些對不上?。?/p>
哦哦哦,你別誤會,我們不是懷疑你,只是心中有些疑惑罷了。畢竟我們都是閻渡老祖的后人,他老人家的意志,也是我們要傳承的東西,這才會詢問一二?!?/p>
閻森不愧是老謀深算,這番話只差沒指著姬無雙的鼻子罵她是“騙子”了!
閻渡老祖過世了依然不知多少歲月,怎么可能還有徒弟在世?
再看姬無雙!
骨齡明明只有二十多!
還閻渡的徒弟呢!
簡直說謊不打草稿?。?!
再看閻百里,在閻森說完這番話后,他的臉色果然陰沉了下來,似乎有些惱怒,畢竟姬無雙和閻渡之間可是隔著無數(shù)歲月啊。
姬無雙這個謊言也太荒謬了。
就在閻森心中暗暗得意,覺得自己抓住了姬無雙的小辮子的時候,閻百里冷冷開口:“閻森,你以為本座是無腦的蠢貨嗎?連這種事情都搞不懂?”
閻森被閻百里寒徹刺骨的嗓音嚇得一哆嗦,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就閉嘴,小無雙就是本座和閻渡的徒兒,不能由任何人質(zhì)疑!”
閻森連忙道:“我……我們當(dāng)然知道,但我們也是閻渡老祖的后人,所以才想弄清楚些……這個,閻渡老祖的徒兒,自然也是我們閻家的長輩啊?!?/p>
不得不說,閻森這能屈能伸的,算盤珠子都快崩到姬無雙臉上了。
往左,姬無雙說謊,她和閻渡并無關(guān)系,他們得勝。
往右,姬無雙沒說謊,她和閻渡有關(guān),也代表她和閻家有關(guān),他們還是得勝。
無論往左往右,他們都不虧啊。
姬無雙:“……”
好家伙!
竟然遇到一個臉皮比她還厚的。
就在姬無雙躊躇猶豫之際,一道光芒突然從閻百里的口袋里冒出,一縷殘留的神識悠然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那是一位非常年輕的人族男子,墨發(fā)墨瞳,氣宇軒昂,眉宇之間的朗朗清雋,就像是廣闊無垠的海洋一樣,疏闊優(yōu)雅,寧靜致遠。
只一眼,眾人就明白為了,為何閻百里過去如此寵愛閻蒼蘭。
青年的容貌的確和閻蒼蘭有些許相似,卻比閻蒼蘭更精致,更純粹,更奪目,更俊美。
若非要比,那便是魚目與皎皎明珠吧。
青年男子,自然是明珠。
見姬無雙呆呆看著自己,殘留的神識忍不住笑道:“怎么,不認(rèn)識三師父了?”
姬無雙:“!??!”
蒼天大地!
這竟然真的是自己的三師父?!
這這這……這也太俊美了,和他老頭子胡子拉碴的模樣,也差太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