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梁廣義被蕭厭的話氣得手心發(fā)抖，蕭厭卻只是倚著憑幾面露嘲諷。

　　“宮宴那夜本督落難時，太師和馮長吏他們可是想要了本督性命，若非本督早有準備，怕是早就飲恨當場尸骨無全?！?br>
　　“如今本督占盡上風(fēng)，只是要你們一些身外之物，已經(jīng)是以德報怨了，太師該知足?！?br>
　　他明明貌若畫中仙，可說出的話卻如同淬了毒。

　　“你們?nèi)羰窃敢猓径娇梢宰屇銈円允兰覒z恤寒門不易，自愿捐贈藏書廣惠天下學(xué)子為名，由你和其他幾家的人親自將藏書送往書院，讓你們博一個好名聲，屆時天下學(xué)子還能感念你們一絲恩情?！?br>
　　“若是不愿意，那太師大可以試試，看本督有沒有那個本事，從你們那里拿到本督想要送給棠寧的聘禮?！?br>
　　“我蕭厭的妻，總得要天下人欽羨，我家棠寧身為書院之首，合該讓天下學(xué)子為她新婚道喜?！?br>
　　梁廣義臉色青了白，白了紫，嘴唇顫抖著胸口起伏時，喉間像是堵著淤氣，連喘息都覺得困難。

　　蕭厭的話簡直是欺人至極，從他入朝之后便從未有人敢如此。

　　若是往日誰敢對他這般不敬，他定會要了他的命，可是如今……

　　對上蕭厭那如同瘋狗一樣黑沉陰戾的眼神，梁廣義死死捏著指節(jié)咬著唇內(nèi)軟肉，他不能讓今日一行乃至先前退讓全都白費。

　　蕭厭不是京中養(yǎng)大的富貴鳥，他身上野性難馴，是真真正正從野獸群里撕咬下來的狼崽子。

　　他賭不起，其他幾家也不敢賭。

　　梁廣義吸氣再吸氣，好不容易才壓下翻涌怒氣，咬著牙說道：

　　“三成，老夫只能答應(yīng)三成，再替其他幾家允許祥寧郡主可以隨時入各家藏書之地觀看，以作恭賀她與蕭督主大喜的賀禮。”

　　“老夫已經(jīng)退讓至極，要是蕭督主還是不愿，那就當老夫今日沒有來過?。　?br>
　　蕭厭挑眉：“觀看藏書的事，再加一人。”

　　梁廣義咬牙：“誰？”

　　“棠寧的妹妹，薛茹。”

　　薛茹？

　　梁廣義隱約知道宋棠寧當初從宋家?guī)С鰜韨€庶女，還強行將她也從宋氏一族抹了祖籍歸了母姓。

　　聽聞蕭厭只是讓那庶女跟宋棠寧一起入藏書之地，梁廣義只遲疑了片刻就點頭：“可以，但僅限她們二人?！?br>
　　“老夫所能允諾的就只有這么多，蕭督主如果還覺得不夠，那老夫即刻就走，太子有什么手段，老夫候著就是！”

　　蕭厭見梁廣義滿身寒意動了真?zhèn)€，他收斂了身上冷戾，眉宇間露出些笑來：“梁太師這般大氣，太子殿下定會明白世家悔意?！?br>
　　他起身提著茶壺，倒了杯熱茶。

　　“天氣冷了，太師怎么還站著，快坐，飲茶?！?br>
　　梁廣義：“……不必了?！?br>
　　這茶太貴，他怕喝了折壽！

　　“蕭督主要的，老夫會讓人在半個月內(nèi)備齊，只希望蕭督主說話算數(shù)，否則……”

　　“太師放心，只要你別學(xué)陛下，出了這大門就想著怎么弄死本督，本督自然守諾?！?br>
　　蕭厭端著剛倒的茶水朝著梁廣義笑了笑。

　　梁廣義聽出蕭厭話里警告，忍不住冷哼一聲，他要是有辦法能弄死這狗賊不遭反噬他早就直接動手，又豈會容他這般放肆。

　　梁廣義面無表情看了蕭厭一眼，然后狠狠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就走。

　　“滄浪，去送送梁太師，別叫人沖撞了貴客?！?br>
　　滄浪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屋中只剩曹德江和梁廣義二人，見向來老成持重梁廣義背影都染著怒氣，仿佛能直接提刀殺人。

　　曹德江屈膝坐在蕭厭對面忍不住搖了搖頭：“你這張嘴啊，也不怕真逼梁家這老東西狗急跳墻?！?br>
　　蕭厭淡笑：“不逼一逼他，怎么能知道世家底線？”

　　他跟梁廣義打交道的機會不多，這位太師早有告老之意，他回朝時已讓陸崇遠掌管世家在朝堂大權(quán)。

　　蕭厭雖然能夠揣摩一些梁廣義的性情，但未曾真交過手，有些東西總要探一探虛實，才知道今后要怎么踩著這位太師的底線行事。

　　“如今知道他底線在哪里，以后做事也能輕省些?！?br>
　　曹德江嘆氣：“你倒是輕省了，他怕是要恨上你了?！鳖D了頓，“老夫原以為你要上二、三十萬金頂天了，可誰曾想你這一開口簡直就是要扒了他們一層皮，這些金子你也不怕拿著燙手?！?br>
　　“阿兄也是沒辦法?！?br>
　　棠寧端著東西從一旁隔間繞了出來，方才她一直待在里間，卻將外面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見曹德江不認同蕭厭這般逼迫世家，她走上前柔聲道：

　　“世家的人向來都精明得很，阿兄若不態(tài)度強硬，稍有退讓就會讓梁廣義他們知曉他在意什么，那些人本就是嗜血的螞蟥，一旦察覺阿兄顧全大局，不僅會疑心阿兄身份，更會逼著他步步退讓?！?br>
　　“朝中眼下的局面是阿兄豁出性命好不容易才換回來的，他不能退，也不能露出半分怯?！?br>
　　寧肯自己如狼，死死咬住世家喉嚨，讓他們驚懼害怕，也絕不能露怯讓自己成了他們瘋咬的魚肉。

　　蕭厭抬手替曹德江添了熱茶，正想自己添茶時，被棠寧伸手按住。

　　“你傷勢未好，秦姊姊說了，不能飲濃茶?！?br>
　　茶杯被抽走，換了一盞補氣血的藥飲。

　　蕭厭嫌棄：“這東西難喝?！?br>
　　“對身子好?！?br>
　　蕭厭瞅了棠寧一眼，卻見她只安靜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倒映著他的影子，他僵持半晌只能妥協(xié)，拿著那藥飲當茶一口悶了。

　　剛皺眉頭，旁邊棠寧就遞給他一顆蜜餞。

　　見蕭厭接過塞嘴里，棠寧彎著眉眼露出笑。

　　曹德江：“……”

　　“你們能不能收斂些，說正事呢。”

　　他這個老頭子還在！

　　沒瞎??！

　　棠寧抿唇梨渦乖巧，倒是蕭厭嚼著嘴里蜜餞，少了方才對著梁廣義的冷戾。

　　“您老別擔(dān)心，我之前說調(diào)查過他們并非虛言，他們幾家的底子我都摸過，八十萬金雖然會讓他們傷筋動骨，但不會激他們狗急跳墻?！?br>
　　“那也太狠了些…”

　　“我也是沒辦法?！笔拝挃偸郑骸拔胰羰穷欪Q蓮那狗大戶，哪用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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