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平時的溫文爾雅不同,此刻的宋清川語氣中帶了明顯的嘲弄與無所謂,就好像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
喬時念不知道可以說什么,她扶起他,“先找個稍微平整的地方呆著。”
好不容易把宋清川扶到旁邊躺下,兩人皆是筋疲力盡,宋清川的半邊身子甚至貼靠于喬時念的身側(cè)。
這種情況,這種場合,喬時念沒有避嫌推開宋清川,一是沒力氣,二來也沒什么必要。
記起口袋中有包小濕巾,她摸索出來遞到宋清川手中,“你擦擦汗?!?/p>
宋清川應(yīng)該是傷口太疼,他握著濕巾沒有動,呼吸里都噴著熱氣。
宋清川早上就不太舒服,晚上被綁在荒嶺的屋里暈了幾小時,剛才又是逃跑又是摔滾的,體力應(yīng)該是耗得差不多了。
這樣萎靡的宋清川,喬時念從未見過。
想到剛才宋清川自嘲說命硬的話,喬時念忍不住問,“宋清川,你小時候過得很辛苦么?”
宋清川的呼吸微微頓了下,繼而淡然反問,“時念,你在同情我?”
喬時念實(shí)話實(shí)說,“只是有點(diǎn)好奇,你要不想說就當(dāng)我沒問過?!?/p>
宋清川往旁邊翻動了下,跟喬時念稍稍拉開了一點(diǎn)距離。
在喬時念以為宋清川不會說時,他卻漠然出了聲。
“我和蔓蔓并不是同一個媽生的?!?/p>
宋清川和宋蔓不是一個媽,喬時念早從宋蔓那兒得知,可她還是很驚訝地問,“那你的媽媽呢?”
大概是宋清川發(fā)燒不太清醒,平時不露半點(diǎn)情緒的他,竟緩緩地告訴喬時念。
他并不是他爸媽的愛情結(jié)晶,他媽是被迫生下的他。
他有記憶起,他媽就不喜歡他,他經(jīng)常一個人呆在小小的房間里,得靠著鄰居的接濟(jì)才能吃飽飯。
不僅如此,他外公那邊不時會有人綁架折磨小小年紀(jì)的他,想讓他媽后悔認(rèn)錯。
“那群人真是渾蛋!”
喬時念聽著就怒火中燒,“你那么小,他們怎么下得了手!”
宋清川倒是沒什么情緒波動,漠聲告訴喬時念,“我有能力后,第一時間就讓他們破了產(chǎn)?,F(xiàn)在死的死,病的病,全都得到了報應(yīng)。”
喬時念的心里微微咯噔了下,宋清川果然是鐵血手腕,對親戚都毫不留情。
不過有因才有果,宋清川受到了那么多折磨,以他的性格,確實(shí)不會放過傷害他的人。
“你媽媽呢,為你服軟了么?”喬時念小聲問,“是她把你送回的宋家?”
提到自己母親,宋清川沙啞的聲音里有了些起伏,“沒有。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自己要回的宋家?!?/p>
喬時念再次驚訝,當(dāng)時的宋清川應(yīng)該不大吧,就這么早熟地明確了自己的未來之路?
宋清川像是知道喬時念的想法,“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無憂無慮,絕境的生活會逼著你成長?!?/p>
喬時念不敢想象,小時候的宋清川在那種環(huán)境中是怎樣挺過來的。
“你不過生日,是因?yàn)檫@些原因么?”喬時念想了起來。
宋清川的鼻音很重,嗓子也很干啞,他冷誚又無謂地笑了一聲,“我的出生本就是個錯誤,沒什么值得慶祝的。”
許是同為單親的緣故,聽到宋清川這話,喬時念莫名有些不忍,“宋清川,錯的不是你?!?/p>
宋清川又極淡地笑了聲,“不用安慰,既然來到了這世間,我就要活著。”
喬時念沒再說什么寬慰的話。
沒經(jīng)歷過他人的人生,便無法真實(shí)地體會他人的感受。
“你……恨過你媽媽么?”喬時念很想問這個。
作為母親,為什么不對自己孩子好點(diǎn)?
冷風(fēng)吹來,宋清川難受地咳了幾聲,對著漆黑的天空呼了口氣,并沒有回答喬時念這個問題。
喬時念察覺自己在揭宋清川的傷疤。
每個人對父母的感觸都不一樣,但相同的是,都會渴望父母的愛。
小時候,外公雖然很疼她寵她,她沒有缺過愛,但她也曾因?yàn)橄胫雷约喊职值那闆r遭拒,而生過媽媽的氣。
只不過隨著年齡增長,她體諒起了媽媽。
她相信媽媽生下她自有原因,她也相信媽媽愛著她。
宋清川表現(xiàn)再完美強(qiáng)大,內(nèi)心對母親的感情還是復(fù)雜的。
不然也不會在剛提及時,情緒有了波動。
雖還有些好奇宋清川媽媽的去處,但再問下去是冒犯了。
喬時念沒再打探。
時間慢慢過去,云層后逐漸出現(xiàn)了一道光線,像是給暗黑的天空撕開了道口子。
雖然看不清太多東西,但能勉強(qiáng)看到周邊的環(huán)境。
這兒一地碎石,荒涼又空寂,讓人無端有種恐懼感。
喬時念下意識看向宋清川,他躺在地上,呼吸微喘,非常難受的模樣。
喬時念全身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撞傷,但比起宋清川還是好很多。
喬時念坐起,伸手探了下宋清川的額頭,還是很燙,可他像是有點(diǎn)冷,身體略微地蜷縮著。
感冒發(fā)燒就是會時冷時熱。
喬時念找到了之前給宋清川的濕紙巾,拆開后,她想替宋清川擦下額頭的汗。
才一靠近,手腕卻被宋清川給握住,他一雙眼睛也定定地看著她。
就著微弱的晨曦,喬時念發(fā)現(xiàn)宋清川的眼神有點(diǎn)異樣。
她微微后縮,問道:“宋清川,你要干什么?”
“我渴?!彼吻宕ㄎ罩氖滞?,嗓子如同燒干一般沙啞。
喬時念強(qiáng)作鎮(zhèn)定,“我去旁邊看看有沒有水。”
聽到她的話,宋清川卻沒有松開她,依舊緊盯著她。
喬時念隱隱察覺到宋清川身上散發(fā)出一抹危險的氣息。
“宋清川,你不放開我,我怎么給你找水?”喬時念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警示。
宋清川看得她半晌,手中的力度到底緩了幾分,“不用了,現(xiàn)在天沒完全亮,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你一個人亂跑,會有危險?!?/p>
這種時候,喬時念也確實(shí)不敢亂走動。
她暗暗松了口氣,“那就再等幾分鐘,天亮了我看周邊有沒有水源?!?/p>
說完,喬時念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手腕從宋清川的掌中抽出。
在手腕脫離的瞬間,宋清川忽地用力一拖,令喬時念整個人往前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