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喬梁去了三江縣城，給柳一萍打了個電話。

    “在家？”喬梁道。

    “嗯。”柳一萍道。

    “我在縣城?！?br />
    “哦……”

    “有沒有空，方不方便出來坐坐？”喬梁試探道。

    柳一萍不假思索：“可以?！?br />
    “我在中心街的茶館等你。”

    “好，我馬上就去?！?br />
    喬梁掛了電話，直接去了中心街茶館，找了個單間，要了一壺茶，不一會，柳一萍來了。

    此時的柳一萍，眼神黯淡，神色郁郁，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奕奕神采。

    喬梁知道她為何這樣，在體制內(nèi)混的人，最看重的當(dāng)然是仕途，仕途不順，談何風(fēng)采？

    喬梁請柳一萍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然后道：“謝謝你昨天去我家看我爸媽?！?br />
    柳一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抬眼看著喬梁：“你是不是以為我這么做，是做給你看的，是在巴結(jié)你？”

    喬梁忙擺手，誠懇道：“我絕對沒有如此認為，這么多年，你一直堅持中秋節(jié)看我爸媽，說實話，我心里是感動感激的?！?br />
    “看來你還是有點良心的。”柳一萍這話里帶著幾分幽怨。

    喬梁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摸出一支煙點著，默默吸了兩口。

    然后柳一萍道：“祝賀你榮升，祝賀你的付出終于得到了回報?！?br />
    “謝謝?！眴塘焊砂桶偷馈?br />
    “你現(xiàn)在是春風(fēng)得意，而我呢，停滯不前，甚至在走下坡路……”柳一萍自嘲一笑，“你今天約我出來，除了感謝，是來看我笑話的，是嗎？”

    喬梁正色道：“如果我想看你笑話，需要現(xiàn)在嗎？有必要單獨約你出來嗎？你認為我很想看你笑話嗎？你認為我真的希望看到你如此渾渾噩噩一蹶不振嗎？”

    柳一萍沉默不語。

    喬梁抽了一口煙，繼續(xù)道：“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好好和你談?wù)?，我認為，或許到了我們該好好談?wù)劦臅r候了?！?br />
    柳一萍看著喬梁：“你想和我談什么？”

    “談你，談你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喬梁道。

    柳一萍凄然一笑：“我的過去已經(jīng)成為歷史，我的現(xiàn)在一塌糊涂，至于我的將來，看不到一絲曙光，有什么好談的呢？”

    “有，當(dāng)然有?！眴塘嚎隙ǖ攸c點頭“一萍，我問你，你有沒有認真反思過自己？”

    “反思什么？”柳一萍的神情有些茫然。

    “反思過去，反思現(xiàn)在?！眴塘旱?。

    “過去……現(xiàn)在……”柳一萍喃喃著，“過去和現(xiàn)在，有什么好反思的呢？”

    “把你的手給我?！眴塘旱?。

    柳一萍伸出右手，喬梁輕輕握住。

    在喬梁握住柳一萍手的瞬間，柳一萍身體不由輕輕顫了一下，注視著喬梁。

    喬梁看著柳一萍：“一萍，我現(xiàn)在是握著你的手在和你說話，你要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真誠的?！?br />
    柳一萍輕輕點點頭：“你說，我會認真聽?！?br />
    喬梁呼了口氣：“一萍，從你在馬莊鎮(zhèn)工作到你擔(dān)任三江宣傳部長，那時的你一直是意氣風(fēng)發(fā)積極向上的，你的工作也得到了上面和大家的充分認可，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作為年輕的副處女干部，沒有人懷疑你會停止前進的步伐，也包括我……”

    柳一萍專注地看著喬梁。

    喬梁繼續(xù)道：“但是，在大家對你都很看好，你自己也以為能在景浩然時代那次人事調(diào)整中能邁上新臺階的時候，卻出現(xiàn)了拐點，你沒能擔(dān)任報社一把手，也沒能在縣里擔(dān)任更重要的職位，只是平調(diào)到了市.委宣傳部，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

    柳一萍抿抿嘴唇。

    喬梁接著道：“那么，你有沒有想，為何會出現(xiàn)這個拐點呢？”

    柳一萍低垂眼皮不語。

    喬梁道：“其實你不說，心里也是明白的，而我，也是知道的?！?br />
    “你知道什么？”柳一萍抬眼看著喬梁。

    喬梁利索道：“我知道徐書.記那時對你很器重很看好，有意想扶持你擔(dān)任報社一把手；我知道你在徐書.記離開宣傳部后，心思變了，改而投靠豐大年，想在三江謀取更重要的位置，因為這更重要的位置，似乎對你今后的發(fā)展有更大的空間。

    但你有沒有想，你這么做，徐書.記對你會怎么看？他會不會認為你三心二意忘恩負義？作為大領(lǐng)導(dǎo)，最忌諱下屬的就是這一點，而你，恰恰做到了。如此，在豐大年出事后，在那次人事調(diào)整的時候，徐書.記沒有幫你任何忙，其實我現(xiàn)在覺得，當(dāng)時徐書.記沒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柳一萍臉紅了，低頭不語。

    喬梁繼續(xù)道：“你調(diào)到市.委宣傳部擔(dān)任副部長之后，如果能按部就班踏踏實實做事，或許還會有進步的機會，可是，偏偏你又緊跟楚部長的步伐，偏偏你又緊密配合楚部長，先是打壓排擠葉心儀，后是邵冰雨。

    你這是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因為徐書.記和楚部長的關(guān)系向來不睦，因為徐書.記對葉心儀向來很賞識。同時，賞識葉心儀和邵冰雨的還有安書.記。如此，在某種意義上，你一下招惹了兩位大佬，而且這兩位大佬還都位高權(quán)重，哪一個都比楚部長牛逼。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自己還能在仕途順利嗎？”

    柳一萍深深嘆了口氣：“算我倒霉?！?br />
    喬梁搖搖頭：“這不是一個簡單倒不倒霉的問題，而是你要從內(nèi)心深處深刻反省自己。”

    “我反省什么？”柳一萍看著喬梁。

    喬梁干脆道：“反省你自己的做人做事?！?br />
    柳一萍神色有些難堪。

    喬梁接著道：“做下屬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對上級要忠誠，徐書.記當(dāng)時對你如此看重，期望那么大，你應(yīng)該改弦易轍嗎？只因為徐書.記不分管宣傳了，你就想著他對你沒用了，這目光實在短淺，不客氣地說，你是鼠目寸光?！?br />
    柳一萍神色更難堪了，喬梁這話說的有些重。

    喬梁繼續(xù)道：“還有，你自己好好想想，葉心儀和你共事的時候，哪一點對不住你？她做過什么損害你利益的事？你為何非要和她過不去？為何非要跟著楚部長打壓排擠她？難道自己的升遷必須要把別人踩在下面？

    當(dāng)然，作為下級，我對楚部長的做法不做任何評價，我沒有資格背后非議大領(lǐng)導(dǎo)。當(dāng)然，你可以認為葉心儀的表現(xiàn)會對你今后的進步構(gòu)成威脅，但那是事在人為，政績是各人干出來的，你為什么不想著自己也努力做事，和她共同進步呢？”

    柳一萍注視著喬梁，喬梁的話觸動了她的內(nèi)心深處的某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