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迅速與沈輕舟對視一眼,然后問何渠:“這么說,這是太尉大人去宮里告了狀?”
要知道在此之前,沈博一直都極力回避與嚴家爭鋒。沈太尉堅決不愿與嚴家有任何交集與牽扯,這是朝上朝下人都知道的。
沈輕舟也頗為意外,那日他去尋沈博,將蔣氏謀害陸珈的事硬扯到了沈家身上,不過是順勢揶揄一波,何曾當真指望他做什么?
不想他真的去了,而且還說服皇帝對嚴頌做出了處罰?
“不知道??!”何渠攤手,“反正剛才嚴老賊老老實實地回府去了。聽說陸大人雖然被罵的沒有嚴老賊那么厲害,但是也被勒令嚴肅處理內(nèi)宅之事。
“還說要是陸家再傳出什么丑聞,皇上也要罰他!
“外頭許多人都在談論此事,都在揣測咱們沈家是不是要借著嚴陸兩家風波不斷之時出手了。屬下覺得若是這般,那也不錯,便來報公子了?!?/p>
宋恩沉凝片刻,走回到書案前:“太尉既然有此一舉,何不出手再重一些?”
沈輕舟合上聘禮單子:“因為決策者是皇上?!?/p>
宋恩頓住。
沈輕舟把單子遞給他:“拿去給管家吧?!?/p>
……
沈博在書房里坐下,易珵就匆匆的邁步過來了。
“太尉方才進宮告狀了?”
沈博把馬鞭放下,然后把面前的香爐蓋子揭開,點燃一支香插了進去。
“我拿著為胡玉成等東南沿海將士請功的折子給皇上過目,皇上見沒有平復西北的將領名字,覺得我身為當朝重臣卻還畏懼嚴家,嫌我畏縮,不夠大氣。
“我為了不讓皇上失望,只好順嘴把這事說了一說,沒想到皇上竟然聽進去了,不但真的把嚴頌和陸階傳到了宮中,還把他們罰了,真是皇恩浩蕩?!?/p>
易珵聞言目露了然,頓了頓之后,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原來如此。君命難違,這就不能怪太尉了?!?/p>
沈博把香爐往前推了推,未置可否。
易珵往前走了幾步:“皇上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呢?是否希望沈家出面挫一挫嚴家的銳氣?”
“你想多了?!鄙虿┟樗?,“嚴家依然盛寵不衰,因為東南戰(zhàn)事穩(wěn)定,皇上近來還對嚴家多有褒獎。
“嚴頌服侍了皇上這么多年,皇上也許厭他,但沒他也不行。
“除非出現(xiàn)一個能夠代替嚴家之人,否則怎么可能會下定決心對嚴家下手?”
“既然如此,皇上又為何要逼著太尉大人告嚴家一狀呢?”
沈博凝目:“大概因為,自我歸京之后,實在也無懈可擊吧?!彼а劭催^去,“皇上要的是能給他做事的人,不是完人?!?/p>
“這么說來,皇上這是想放任沈家和嚴家交一交手。那接下來太尉如何籌謀?”
沈博望著眼前寥寥升起的青煙:“何須籌謀?遇兒不是早有他的主意嗎?
“他馬上就要和陸家那丫頭成親,我已經(jīng)讓人去潭州那邊打聽過了,那丫頭在回京之前已經(jīng)把沙灣碼頭鬧得天翻地覆。
“所以她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他們倆日后在一起,多半也是要出現(xiàn)亂子的。
“索性順其自然,放遇兒去應對就是了?!?/p>
易珵恍然,點頭道:“公子到底是小輩,就算對上,太尉再出面總還有轉圜的余地?!?/p>
沈博重新把馬鞭拾了起來:“把沈安他們叫上,隨我去校場里練練陣法?!?/p>
……
嚴頌伴君多年以來,被朝官告狀彈劾不在少數(shù),閉門思過之類的責罰簡直是毛毛雨。
但此番告狀的人是沈博,便在人家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日久見人心哪?!眹理炘跁坷飮@著氣,“我早就說過沈博此人表里不一,如今你們都看到了。”
嚴述夫妻面面相覷。
一旁的嚴梁攏住雙手。
嚴頌道:“梁兒怎么看?”
嚴梁躬身:“沈家原本就不肯結這么親事,此時有這機會,自然會落井下石。要是在此時都只聲不出,恐怕皇上都要覺得奇怪。
“依孫兒愚見,此事根源還出在姑母身上,像咱們與陸府這樣的人家,宅門里頭那點陰司本不足為奇,誰知姑母卻連郭路都未曾掌控住,讓沈家抓住了把柄?!?/p>
嚴頌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看向嚴述:“如此說起來,你們倆行事也不夠利索?!?/p>
嚴夫人身上還背著個刺殺蔣氏的罪名呢,此時深深把頭垂下:“父親教訓的是?!?/p>
“稟閣老,有沈家的消息傳來!”
這時候有家丁到了門下稟道:“半個時辰之前,沈太尉前往校場巡視練兵,與將你們切磋陣法之時,被馬匹沖撞,摔下來了!”
屋里四人同時抬起頭來。
“他摔傷了?”嚴頌問。
“據(jù)說摔傷了右腿。已經(jīng)傳盛太醫(yī)前往醫(yī)治。”
嚴述夫妻看向嚴頌。
嚴頌扶著扶手一身冷哼:“這個狐貍!”
……
嚴述父子三人從書房里走出來,回到正院時,嚴夫人長吐了一口氣,望著嚴梁:“沈博這一摔,多半是假的,不過避著咱們家!”
說到這里她看向嚴梁:“話說回來,還得是你這個嫡長孫,才能在老太爺面前點明了蔣氏的罪責?!?/p>
嚴梁朝嚴述俯身:“從魏氏之事一路下來,首尾太多了,如今想要掌控局勢,只能一點點收拾善后。
“蔣氏必須得除,卻也得祖父應允,孩兒冒昧,剛才臨時想了這法子,也未曾問過父親母親,還望父親饒過?!?/p>
嚴述眼中卻只有贊賞:“我兒思慮周密,機智如斯,何過之有?”
嚴夫人望著他們倆父子,又看回嚴梁,唇角揚起來:“梁兒既有這番見地,那現(xiàn)下可有什么好法子?”
因為沈博突然告了這一狀,嚴述也還沒來得及去陸家給“交代”。當然主要還是,不知道該怎么給交代,才能不輸?shù)倪@么難看。
總不能去了一遭,灰頭土臉的賠了罪,蔣氏還好端端的留著,最后落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嚴梁望著他們,含笑道:“母親如何不早來問過孩兒的意見?
“陸家有個現(xiàn)成的人選,父親母親竟然一點都沒想到?!?/p>
嚴夫人訥然抬頭:“誰?”
嚴梁挑眉:“陸瓔。”
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