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舟自然知道陸珈這話的來由:“你找他了?”
陸珈重重點頭,坐下來,提起旁邊溫著的茶壺倒了兩杯茶,自己先灌下一杯,然后道:“我是真沒想到!他堂堂尚書,做事這么不地道,想抓人他不會自己想辦法嗎?竟然悄沒聲搶了我的戰(zhàn)績。
“我辛辛苦苦忙乎一夜,臨到頭來戰(zhàn)利品沒了,你說氣不氣?!”
氣。
當(dāng)然氣。
沈輕舟在她對面落座:“他怎么回復(fù)你的?”
陸珈便將陸階那些話復(fù)述給他聽?!拔艺媸钦f不過他,人家是進士啊,是堂堂禮部尚書啊,那嘴上功夫,哎喲喂!十個我都說不過他!”
她把剩下半杯水也灌了。
沈輕舟也不怎么高興。
陸階幾十歲的人了,怎么能跟個孩子過不去?
他說道:“你要真想要那婆子,回頭我?guī)湍闳フ艺冶闶??!?/p>
陸階這人是有能耐,但他能藏人的地方左右不過京城之內(nèi),想找肯定是能找到。
再讓她為這點事情生氣,那是他這個未婚夫無能。
陸珈聽后想了下,卻抬起頭道:“話說,你覺得我爹是不是有點奇怪?”
怎么會不奇怪?簡直是太奇怪了好么。但沈輕舟道:“你指哪方面?”
陸珈凝眉默了會兒,才說道:“入府之前,我本以為他還是會在一時激動過后,就對我甩手不管。于是答應(yīng)回去之前我先想辦法讓他給了我?guī)讉€承諾。
“可沒想到,不管是那日杜嬤嬤針對拂曉,還是昨日蔣氏這事兒,他總是在關(guān)鍵的時刻出了手,一點都沒有含糊。
“其實他就算是想和稀泥,我也有辦法應(yīng)付的,但他態(tài)度這么鮮明,關(guān)鍵是,他還當(dāng)著我的面訓(xùn)斥了蔣氏,這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站在沈輕舟的角度,還只是覺得陸階截走杜嬤嬤這事略有蹊蹺。眼下陸珈這么說來,他就道:“蔣氏再厲害,她也只是個嚴(yán)家的義女,而你父親是憑本事中榜的進士,本來就應(yīng)該是個說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就算他是想要憑借蔣氏的關(guān)系維持與嚴(yán)家的交往,他也不必摒棄一切立場。
“所以,他和蔣氏的關(guān)系,或許沒有你看到的那樣不平衡?!?/p>
“那為什么前世——我是說,就我做的那個夢里,他卻把我交給了蔣氏,然后聽?wèi){蔣氏行事呢?”
好吧,陸珈承認(rèn),前世回府之后,陸階把她交給蔣氏的這個決定,她依然還是介意的。
如果說那日處罰杜嬤嬤,還只是讓陸珈覺得陸階是個守信用之人,那么今日一早,他在當(dāng)眾責(zé)備完蔣氏之后,還許了自己協(xié)理中饋之權(quán),這就實在太過偏離本來軌道了。
陸珈總覺得,這一世回府之后看到的陸階,跟前世不一樣了。
沈輕舟一時沒說話。
關(guān)于這點,他也說不好。
他跟他自己的爹,關(guān)系也很一般,而他自己也沒有當(dāng)過爹,所以建議實在有限。
陸珈又道:“還有,他截走杜嬤嬤,竟然不是為了蔣氏。既然不是為他,那他把人截走做什么?難道是為了我嗎?”
話到末尾的時候,她瞇起了雙眼,帶著滿滿的懷疑。
要說到這個,沈輕舟倒可說上兩句:“按照他的做法,再根據(jù)他跟你的說法,他的確是因為你?!?/p>
“我才不相信呢!”
陸珈把身子撤回去,往后扯得遠(yuǎn)遠(yuǎn)地:“他哪有那么好心?!?/p>
說完之后咬了咬唇角,她卻又朝沈輕舟睨過來:“但是他先前一再的說杜嬤嬤說話分量不夠,不能為我所用,我總覺得他好像在暗示我什么。
“我當(dāng)然知道對付蔣氏,光那個杜婆子是不夠的,況且我才剛回來,腳跟都沒站穩(wěn),怎么可能會立刻就動真格?
“蔣氏接連吃了兩次虧,肯定也會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不會再那么輕易漏破綻了。
“這些我都曉得的。
“他和蔣氏十多年夫妻,比我母親在一起時間長多了,也比我們父女相依的時間長多了,按說他不應(yīng)該幫我。
“他說我沒有做錯,而且竟然還提醒我,讓我好好想想,你說,他這到底揣著什么心思呢?”
陸珈定定的望著門檻,嘴上不住地問話,卻好像都是說給自己聽的。
先前在書房里,陸階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很清楚,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陸階是有意在暗示她什么。
他再三說杜嬤嬤夠不夠分量,那誰又夠分量呢?
陸珈沉默的時候,沈輕舟也沒有說話,一來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好的見解,二來他也不想打擾。
直到前院里傳來李常他們說話的聲音,他才把目光收回來:“沒有答案的事,別先別想了?!?/p>
陸珈懨懨的托著下巴:“我這不是被氣著了嘛?!?/p>
“也別氣了,”沈輕舟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張紙,“要是知道眼前有個地段不錯的鋪子可買下來經(jīng)營,是不是心情能好點兒?”
陸珈抬頭:“啥?”
沈輕舟把這張紙推了過去:“你不是打算讓誼哥兒他們繼續(xù)在京城做買賣嗎?
“南城門內(nèi)大街有個三間的鋪子要轉(zhuǎn)手,原先也是開過糧鋪的,我想著沙灣那邊糧行還在開著,正好從沙灣把糧食運到京城,咱們自己開鋪來賣,也還便利。
“你看看?!?/p>
秋娘他們進京已有七八日,該忙的也忙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是該考慮生計了。
謝誼學(xué)業(yè)不能耽誤,可是秋娘卻待不住,再者李道士一家都來了,大伙總得尋些事情做。
陸珈因為想到謝家從前在京就開過米鋪,因此先前與秋娘商量過,有合適的鋪子還是盤下來經(jīng)營經(jīng)營。
再說劉喜玉不是也進京了嗎?
她在通州一待多日,聽說找上的那家商號談得并不順利,先前秋娘說這兩日她就到了。
如此正好,大家一起合計合計。
沙灣總是要回的,那是大伙的故鄉(xiāng),可是在這些毒瘤被清除之前,也不耽誤另做買賣。
嚴(yán)家年初提出整頓河運,雖是出于私心,可明面上的工夫不得不做,如今南北通航能力倒是還見好了幾分。
陸珈沒想到最近陸珈因為陸家的事一耽擱,沒來得及去找鋪子,秦舟竟就給她辦好了!
她當(dāng)下高興道:“秦舟,還是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