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老爺回來了?!?/p>
蔣氏還在望著院中的桂花樹,便有人來到了跟前。
她目光微閃,看向院門處,然后輕吸氣,垂眼朝郭路揚著下巴:“先下去?!?/p>
郭路連忙順著她指的方向,從另一側(cè)退下去了。
蔣氏剛剛好收整神情,陸階就從丫鬟撩起的簾子下走了進(jìn)來。
頎長的男子步態(tài)從容,即使在外一整日,朱袍與冠帶也整整齊齊。一張即使染上了歲月痕跡,但依舊輪廓緊致、五官俊逸的臉龐淺含春風(fēng),看過來時,桃花眼內(nèi)便如注滿了春江水。
“聽說李得海擺了戲臺子,要邀你去,你去不去?”
蔣氏上前:“正要去呢,這不是還沒來得及么?!?/p>
說完她拿起了旁邊的帕子,“讓丫鬟們給你更衣吧,老二家的和程家妹子也被李德海家的請過去了,我去晚了怕是不像話?!?/p>
門口的丫鬟聽到這話趕緊入內(nèi),幫忙給陸階更衣。
走出院子之后,蔣氏長吁了一口氣,腳步也慢下來。
攏香追上她:“太太!前兒嚴(yán)家那邊派媒人過來商討婚事的事兒,咱們這邊還沒給回復(fù),老爺方才又在問?!?/p>
蔣氏閉上雙眼,方才吐出去的那口氣又讓她皺著眉給吸回去了:“他就只管催,早前那么多高門貴戶派人來說媒,也不曾見他這般著急?!?/p>
攏香默了下:“到底嚴(yán)府那邊也不好得罪……”
蔣氏一抬眼,又看到了還在前方不遠(yuǎn)處等著的郭路,頓時絞起了手里的卷子:“夜里再說?!?/p>
說罷抬腳要走。
攏香又道:“老爺今兒不知又和誰去飲酒了,身上一股子胭脂味兒。”
蔣氏看了眼她:“今兒誰跟他出的門?”
“是蘇至安?!?/p>
“讓蘇至安到李得海家等我。”
攏香稱是。“方才老爺還交代,明兒要在遐邇樓請客,讓奴婢好生挑兩身衣服出來。”
蔣氏道:“請誰?”
“乾清宮的高公公。”
蔣氏略為意外,隨后默聲揮袖。
等攏香去了,郭路也走到了她身邊:“太太,大小姐那邊……”
蔣氏默片刻:“年初老爺推薦給內(nèi)閣負(fù)責(zé)督查兩湖河運的欽差是誰?”
“是翰林院郭老學(xué)士的孫兒,原在六科任職的郭翊?!?/p>
“就是那個娶了昭毅將軍府藍(lán)家孫女的郭翊吧?”蔣氏帶著凜色轉(zhuǎn)過身來。
“正是,”郭路答得十分順溜,“就是他,他媳婦兒藍(lán)氏,年初的時候還跟瓔姐兒而過不去?!?/p>
蔣氏在廊欄上坐下,接了小丫鬟遞過來的茶:“這都罷了。他藍(lán)家是草莽發(fā)家,能養(yǎng)出什么知禮數(shù)的好閨女來?
“只這個郭翊,當(dāng)初說盡了好話,從老爺手上取得了這個欽差的差事,他這個差事又是怎么辦的?一個當(dāng)外甥女的,居然攛掇著母親把自己的親舅舅送入牢獄之中,還把人家的家財奪個一干二凈,這等罔顧倫理之事,他當(dāng)欽差的竟然視若無睹?
“像話么?”
郭路聞言,瞬間明白過來:“太太說的是!謝家女行事荒唐,目無法紀(jì),欽差大人確實應(yīng)該嚴(yán)懲于她才是!”
蔣氏把啜了一口的茶又遞回給旁邊的小丫鬟:“去吧。”
郭路也下去了。
蔣氏起身,繼續(xù)往前。
既然人已經(jīng)找到了,剩下的事情都好辦了。
郭路技不如人,官府還能拿她沒辦法嗎?
反倒是嚴(yán)家這邊的提親到底該如何處置,才是真正讓她頭疼的事情。
……
自從進(jìn)入京畿地界時起,宋恩那邊就已經(jīng)派了人過來與沈輕舟聯(lián)絡(luò),但抵京這天夜里幾間客房相鄰著,不好行動。
加上考慮到陸珈少小離家,出行多有不便,沈輕舟這一夜里便老老實實呆在房中,哪里也沒去。
翌日上晌,他先找來何渠:“姑娘讓你去找宅子,你打算怎么找?”
何渠撓著后腦勺:“屬下也沒干過這事,要不公子指個方向?”
沈輕舟便道:“把你手上閑著的宅子騰一座出來?!?/p>
何渠他們這一批貼身的護(hù)衛(wèi),都是沈家的家生子,幾代都給沈家效力,早就積累了殷實的家底。
何渠在京城就有兩三處小宅院,幾間鋪子,田產(chǎn)若干,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財主了。
沈輕舟這一發(fā)話,也等于給何渠解決了個難題,當(dāng)下如釋重負(fù)的去了。
沈輕舟再叩開了陸珈房門,只見她都已經(jīng)收拾好了,開門看到自己就招呼著往樓下走,沈輕舟便也無話,跟上便是。
陸珈只帶了他,其余人都留在了客棧里。
在街頭雇了輛馬車,說:“去遐邇樓?!蹦擒嚪虺蛄怂谎壑螅簿婉{著馬車往遐邇樓去了。
遐邇樓是京城之中最為有名的消遣之所,前來光顧的皆是權(quán)貴。
陸階是權(quán)貴中的權(quán)貴,喜歡來這里并不讓人意外。
但沈輕舟好奇陸珈該怎么入內(nèi):“這樣的地方,沒有人帶引的話,應(yīng)該進(jìn)不去吧?”
陸珈便把她的玉佩掏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忘了這個?”
沈輕舟恍然。
但他不能進(jìn)去。
他雖然不喜歡應(yīng)酬,但這個地方也來過不少次。而且光顧這里的人,十個有九個都認(rèn)得他。
“我到外頭等你。”
陸珈覺得沒這個必要,正要勸說,沈輕舟指了指后院方向:“你在明,我在暗,說不定探聽到的更多?!?/p>
陸珈被他說服。
反正他本事不小,也就隨他去。
自己進(jìn)了樓之后,先找了個年輕的伙計,塞了二兩銀子過去:“敢問陸尚書何在?”
陸珈也不知道陸階到底有沒有在這兒,她不過是因為知道前世陸階長年在此包了有一間房,所以前來碰碰運氣。
沒想到那伙計看在銀子的份上,立刻就指著樓上西北角落上道:“今兒尚書大人在這宴客,人還沒來。”
陸珈跟著瞅了一眼:“請的是什么客,你知道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就是知道也肯定不能說呀?!?/p>
陸珈收回目光望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你是當(dāng)什么差的?”
“門口遞茶的。”
陸珈遂又掏出來一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