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章所料不錯,牛大人夫婦的確是為了賴賬,特意想出的這一招。
他們事先都商量好了,只要林成章開口提討債的事,他們就痛哭流涕,悲傷不能自已。
萬料不到,不知從哪竄出來一個戲班子,就在他們府上開始嚎喪了。
這嚎的,左鄰右舍都能聽見。
還一口一個狗兒子,一口一個老父老母的。
乍一聽挺悲傷,聽多了是越來越不著調(diào)。
狗兒子這話,是說給林大人自己聽的??!
再這樣唱下去,全京城都該知道他們有一個狗兒子了。
不過,牛大人夫婦臉皮還是挺厚的,要不然怎么能欠債不還,還想出這么一個損招呢。
眼看著他們油鹽不進,戲班子班主從嚎喪隊伍里撤出來,對著林成章耳語,“林大人,皇后娘娘讓小的們就在這嚎喪了,林大人先去忙,這里就交給小的們了?!?/p>
林成章聽了這話,知道又是他閨女的鬼主意。
帝后二人的暗衛(wèi)遍布京城,想必在他們到達牛府之前,就有消息傳到宮中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閨女的應(yīng)對之計這么快就來了。
說實話,林成章還挺同情戲班子的。
人家好好的戲班子,先是成了討債的,接著又成了嚎喪的,接了太多不屬于他們的活了。
回頭得多給人家些賞錢。
林成章點點頭,拍了拍戲班子的肩膀,就去下一家了。
這天剩下的討債工作都進行得很順利。
除了牛府這樣操作特別騷的,其他家都在林成章的掌控范圍之內(nèi)。
第二天早朝,元修剛在勤政殿大殿上坐穩(wěn),就聽得堂下朝臣們開了腔。
“皇上,臣要上奏,牛大人在府中為一條狗辦喪事,請了班子從早到晚嚎喪,攪得四鄰不安。臣昨晚一夜未睡,今天上朝兩條腿都直打擺子。再這樣下去,怕是臣就要一命嗚呼了?!庇腥说?。
另一人附和,“臣附議?;噬希l人沒個生老病死,這事大家都理解。可遍觀全京,便是哪位官員沒了父母長輩,也不曾這樣嚎喪,偏生牛大人就為了一條狗搞出如此陣仗,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臣深受其害,還請皇上定奪?!?/p>
這兩人說完,聞大噴子便站了出來,“皇上,臣要彈劾牛大人。”
此時的牛大人,心里真是苦啊。
別說他的鄰居們一晚沒睡覺,便是他的府上,也是雞犬不寧,鬧了一整晚。
那些唱戲的嗓子真是好啊,嚎了一天一夜,未見絲毫氣虛。
他想叫府中下人把那些唱戲的趕出去,奈何人家拿出了皇后娘娘給的信物。
還說,若是他們發(fā)生任何意外,皇后絕對不會輕饒傷他們之人。
明明就是皇后的手筆,可他能實話實說嗎?
不能?。?/p>
誰不知道,皇位上坐著的那位,唯一不能觸碰的逆鱗就是皇后。
先前朝堂上反對皇后的那些官員,現(xiàn)在都是什么下場了?
不是降旨就是罰俸,嚴重的直接就查無此人了。
他是想賴賬,但他不想丟官?。?/p>
牛大人滿腔冤屈,在聽見聞大噴子說“彈劾”二字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他委屈道:“敢問聞大人,下官犯了什么罪,要被聞大人輕言彈劾?”
聞大噴子聞言,高傲地盯了他一眼,朗聲開口道:“牛大人乃是犯了不孝之罪?!?/p>
撲哧!
朝堂上忍不住的人,笑出了聲。
咋地,給狗兒子辦喪事,還辦出孝道來了?
這聞大人也忒能胡說八道了。
合著狗兒子不是狗兒子,倒成了狗爹了?
聞大噴子也不管別人什么反應(yīng),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折子。
全公公將折子取了,擺到了皇帝面前。
聞大噴子說道:“這是牛大人父親過世時,牛府的喪儀明細。據(jù)微臣所知,當時牛大人并未請什么哭喪的班子,為老父親送別。而如今,牛大人卻為了條狗請了哭喪班子,那豈不是給一條狗辦的喪儀,比給老父親辦的還隆重?如此說來,牛大人是否不孝?”
看他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其他官員竟然覺得有幾分道理。
是呀,牛大人給狗兒子辦喪事,這就很離譜了。
聞大噴子彈劾牛大人不孝之罪,更加離譜。
這就是用離譜打敗離譜嗎?
高?。?/p>
大家齊齊將目光望向元修。
只見元修沉吟片刻,微微點頭道:“朕覺得,聞大人所說不無道理。”
朝臣們頓時露出了然的神色。
這說辭,毫不意外。
元修繼續(xù)道:“牛大人,可還有辯駁之語?”
“那哭喪班子乃是皇……”牛大人著急之下,差點就把實情說出來了。
但對上皇上那微瞇的眸子,他又把下半句話咽了回去。
聞大噴子開腔道:“牛大人,這些天剛好是林大人去各府追還國庫欠銀的時候,牛大人欠的銀子還了嗎?”
這話直白,牛大人直接不吭聲了。
聞大噴子轉(zhuǎn)向林成章道:“敢問林大人,牛大人的欠銀還清了嗎?”
林成章會意,說道:“牛大人因狗兒子過世,悲傷不能自已。本官實不忍見牛大人淚流滿面的樣子,便繞過牛大人府上,先去別府了?!?/p>
“哦?!甭劥髧娮尤粲兴迹叭绱苏f來,牛大人鬧這么一出,該不會是有意拖延,不想還債吧?”
這話一出,牛大人本就鼓溜溜的眼泡,頓時瞪得更圓了。
他這個招數(shù),主打的就是讓林大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林大人要是敢跟他提錢,他就哭到天昏地暗,高低得讓林大人落下一個冷酷無情的名聲。
可那聞大噴子,卻是個混不吝,啥話都能往外說。
不該他管的事,他也好意思管一管,偏生皇帝還不斥責他。
牛大人連忙道:“下官不敢?!?/p>
聞大噴子從鼻子里冷哼一聲,說道:“不敢?那牛大人打算什么時候還債?”
他可不管什么喪子之痛,他這個御史,本就是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拉仇恨背黑鍋的。
虱子多了不怕癢,也不多牛大人這一單。
牛大人頓時語塞。
這事放在明面上說,他一點理都不占。
聞大噴子繼續(xù)咄咄逼人,“換句話說,牛大人給狗兒子辦喪事,打算辦到什么時候?該不會還要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吧?真要是那樣,聞某可要好好彈劾牛大人不孝的罪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