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疆戰(zhàn)事愈發(fā)焦灼之際,春闈也如期結束了。
云渠第一時間去了祝府。
祝太傅看到她時有些驚訝:“渠姐兒怎得今日回來了?可是有事?”
“有事?!痹魄Р竭M門,“我來請父親安享晚年。”
祝太傅面色僵硬一瞬:“渠姐兒這是何意?”
“朝中局勢愈發(fā)緊張多變,父親老了,未免老糊涂做出什么,明日你便遞折子,奏請致仕吧。”
“為何?”祝太傅皺起眉頭,十分抗拒,“多少大人們年過七十仍站在朝堂之上,我不過知天命的年紀,哪需致仕?且我若致仕,你在朝堂少了一大助力,在晉王府也要站不穩(wěn)腳跟,屆時又當如何?”
“這就不勞父親憂心了?!?/p>
見她態(tài)度堅決,祝太傅不甘道:“你為何要如此對我?我為你做了多少事,幫了多少忙,如今你翅膀硬了,以為有晉王世子做靠山,便想過河拆橋,將我踢開?”
“若非父親幫過我不少,今日我便不會坐在這里與你說話。”
“你莫不是還記恨于我從前寵妾滅妻之事?”祝太傅找著原因,覺得自己冤枉,“那時我的確被豬油蒙了心,但人非圣賢,我已知錯而改,對你與你母親也做到了足夠尊重與愛護,你還不滿意么?”
“潑出去的水如何收回?”云渠抬眼看他,“若非我挑破你侵占母親嫁妝一事,此后又站起來護住了她,我們母女的下場會是什么?你會依舊寵愛祝念安,助她得到太子妃之位,我這個擋路石會被一腳踢掉,下場凄慘是必然,我母親若聞訊,悲痛交加之下,因此一口氣上不來去了……也不是不可能?!?/p>
祝太傅一時啞言。
不得不承認,云渠說的是極有可能發(fā)生的,若非后來她做出種種改變,護住了自己與母親,那她所說的這些有八成可能會發(fā)生。
“可……這也只是你的猜測罷了,現(xiàn)在你與你母親并未受到絲毫傷害,便連改過的機會也不給我么?”
“從前的祝云渠已經(jīng)死了,活著的是云渠。”云渠深深看著他,“傷害已經(jīng)造成,祝云渠永不原諒?!?/p>
“你……”
祝太傅不知有沒有聽懂她言下之意,臉色一時慘白。
云渠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裳,輕描淡寫道:“傷害過祝云渠的,現(xiàn)在已生不如死、形同枯槁,如父親這等間接作惡的人,我不會取你的命,余生你便湊合活著就是?!?/p>
說罷,她轉身欲走,忽地想起什么,回頭道:“父親若不甘心,大可再拼一回,且看鹿死誰手。”
祝太傅被她冷漠地仿佛看著一個死人的眼神震住,一時竟嚇得倒退兩步。
再拼一回?
他所有的人脈資源云渠了如指掌,祝府真正的主人也早不再是他,他要如何去拼?
只怕連祝府都走不出去,就算能出去,能上金鑾殿,他又能如何?
只要有穆庭作保,云渠安然無恙,而祝老夫人與祝子豐的命卻都拿捏在她手上,他不能也不敢生出什么心思。
云渠出了前院,司棋這才小聲問道:“主子,正值關鍵時刻,叫老爺致仕……豈非損我們一大助力?”
“助力貴不貴多,我們不需要一個不可控的助力?!痹魄曢_口。
先前馴服了祝太傅,而后者也的確乖得出奇,但云渠從不盲目相信自己的實力,人心隔肚皮,祝太傅的智商她也從不懷疑,怎知她不會有被其反噬的那一日?
念在祝太傅的確幫過她的份上,她不會殺了她,比起用蠱毒控住他,她也更希望他清醒著、痛失所愛地過完余生。
他最愛的不是白錦,更不是祝母,而是權勢。
那就叫他失權失勢。
司棋聞言,點了點頭:“不知夫人可否會心疼?!?/p>
“只要父親活著,她便不會心疼?!碑吘挂膊皇钦鎼?。
早在先前白錦出現(xiàn)那會兒,云渠就確定了祝母的心意——她愛的不是祝太傅,而是他對白月光的那份孤注一擲、勇往直前的愛情,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羨慕,也有種磕cp的意思在,還是be,更叫她為如此絕美愛情落淚。
只是她自己誤將這種情緒當做了愛情,當做了對祝太傅的心疼罷了。
果然,在她去正院說了此事后,祝母沒有太大反應,甚至更關心的也是晉王府或許要進美人的事。
翌日,祝太傅遞上了致仕折子,滿朝皆驚。
正元帝也很詫異,但包括他在內的多數(shù)朝臣們都在猜測這是穆庭的意思,他無意與四皇子爭儲,故而以岳家急流勇退作為表態(tài)。
此舉也叫正元帝放下了心,畢竟先前他派人暗殺穆庭一事還被燕國捅了出來,旁人不知那是否為真,穆庭作為局內人卻是清楚的,他雖解釋過,打了感情牌,還搬出了太后,穆庭也表示諒解,他卻依舊存著猶疑。
如今見穆庭連身居高位的岳父都能舍掉以表明立場,他心中大定。
到底是自己一手養(yǎng)出來的孩子,說沒感情那必然是假話,在不威脅到他皇位的前提下,他自然不吝于給穆庭尊榮。
于是在祝太傅三請致仕后,他終于準了。
他本想給個小爵位安撫,畢竟祝太傅也算老臣,勞苦功高不假,與他也算親家,不料卻被穆庭斷然拒絕,態(tài)度之堅定令他欣慰不已。
“誰稀罕他的爵位?!彼较吕?,穆庭抱著云渠嗤笑,“日后自有岳父的一份尊貴在,哪輪得到他封?”
“不必。”云渠一樣斷然拒絕,“不必給他任何爵位?!?/p>
“你……”穆庭不贊同地看著她,“我知你叫岳父致仕是為我著想,我們已準備妥當,很快便可成事,豈能叫你白受委屈?”
云渠張了張嘴,想說自己不是為他。
但想到說了他也不會信,便閉嘴了。
正如穆庭之言,祝歸荑的婚事已定,郁尚書也成了她船上的人,杜嘉年跟著陸岸去了南疆,這也是杜學士的表態(tài),再加上穆庭的人與那兩萬私兵,或可一搏了。
翌日,她寫了帖子,邀請衛(wèi)妙言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