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使團順利離京,沒出半點意外。
而陸岸早在燕國六皇子中蠱次日便收拾東西離京去往南疆了,當然,在離開之前,他當眾表演了一出咳血,被太醫(yī)確診為“傳尸”,也就是肺癆后,當場就被送去了京郊莊子上隔離養(yǎng)病。
而鎮(zhèn)北侯府眾人以及接觸過陸岸的人則是被隔離觀察過后,被太醫(yī)確定無礙才恢復了自由身。
正元帝在太醫(yī)處確認后,又著人探查了一番,最終信了這說辭。
據(jù)穆庭透露,當日他皇伯父樂得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而燕國使團這邊,由于燕國六皇子被毒蛇咬傷較重,雖然命保住了,但情況仍不容樂觀,燕使并不信任大胤太醫(yī),他們自己帶來的太醫(yī)又不敢下手,便只能一邊拖著,一邊等回燕國再想辦法。
云渠算了一下時間,燕國使團若全力趕路,應當半月左右就能到南疆,加上抓燕國二皇子的時間,等陸岸回來時應當已經(jīng)入冬了。
此時,正元帝也終于準備將那位慧德住持公開介紹給眾人,并為此特意辦了一場宴,為他接風,京中四品及以上官員皆可攜家眷入宮參宴。
宮宴上,云渠終于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慧德住持。
對方須眉皆白,身形頗高大,天生溫和的眉目間仿佛含著無盡悲憫,他高高坐于臺上,低眸看人時,恍若佛祖垂憐,叫人無來由便生好感。
殿內(nèi)暗自打量著他的不止云渠,許多人都在悄悄瞥著上首。
正元帝注意到了他們的動作,卻并未覺得冒犯,眼中反而有著得意與喜悅:“慧德住持特意出關,為我大胤謀福祉、定江山,今日特將眾卿召于一堂,便是昭告天下,朕欲奉慧德住持為國師,享上賓之禮!”
聞言,眾人沒多少反對的,因為宮里三個主子都信佛,這些年來下頭多少都有些奉承逢迎之意,護國寺的地位一高再高,如今慧德出關,奉上賓之禮也正常。
反倒是慧德主動開口:“貧僧不過凡塵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只是恰逢機緣得三分慧眼,這才窺得先機,不敢當一國之師,請皇上收回成命?!?/p>
明言抗旨,正元帝卻一點都不生氣,朗笑稱贊:“住持淡泊名利,朕自不能違你本意,但朕惜才愛才之心不假,自此之后,我朝上下便皆奉你為師,無國師之名,但可有國師之實。”
慧德這回沒有拒絕,眉目清淡地點頭應下。
眾人對他的態(tài)度也隨之更慎重尊敬了幾分。
但也有不信佛的。
杜學士率先問道:“住持忽然出關,可是察覺到了什么異變,來定我大胤江山?”
“阿彌陀佛?!被鄣码p手合十,“多事之秋,更有異星突起,擾亂定數(shù),若再任其倒行逆施,只恐有礙國運?!?/p>
云渠扯了扯唇,隨大流做出一副驚訝模樣。
“不知這異星是何人?”太后憂心問道,“住持可有法子化解國難?”
慧德?lián)u了搖頭,對于第二個問題則道:“貧僧出關,便是為此事而來。”
“那可能化解?”
“盡人事,聽天命?!?/p>
云渠驀然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在場信佛的人不少,俱都被慧德一句“異星有礙國運”給搞得心里七上八下,恨不能搖著他肩膀叫他說清楚,可無論誰來問,慧德俱是搖頭不語,道是天機不可泄露。
正元帝雖有憂慮,但他很信慧德,抬手喝止了眾人追問:“慧德住持自有其法,天意豈可隨意叫人窺探?”
這一聲音過后,才算止住了眾人探究的想法。
只是有些聰明人已經(jīng)從慧德聯(lián)想到了近日異軍突起且頗受重用的陸川,想的便也更多了些——是否陸川是解決異星的關鍵,這才叫正元帝甘愿破了規(guī)矩也要召他入朝?
因為這個想法,陸川倒是頗受歡迎,加之“陸岸”被以重病為由送去了京郊養(yǎng)病,眾人對他的生死多數(shù)持不樂觀態(tài)度,便襯得雙腿殘疾的陸川都健康得用了幾分。
殿內(nèi)觥籌交錯,即便這場宮宴因為慧德的原因只有素齋,都沒能影響氣氛分毫。
而正在三皇子以茶代酒,與慧德套近乎時,殿外一個侍衛(wèi)忽地匆匆來報:“稟皇上,方才京郊別莊走水,下頭救治不及,致大皇子下半身燒傷……”
殿內(nèi)熟悉的靜默后,多數(shù)懷疑的目光俱都落在了神色震驚而悲傷的三皇子身上。
要說廢太子殘了誰最得利,非三皇子莫屬。
后者此時還面色怔愣,仿佛不能接受一般,整個人身形僵硬,還維持著端起茶杯的姿勢。
慧德對這個從頭到尾沒一點變數(shù)的三皇子沒一點興趣,可偏偏是這最沒能引起他注意的人卻反將了他一軍,打得他措手不及,也亂了他全盤計劃,此時此刻,他臉色難得落了下來,拂開眼前的茶杯。
“太……大皇子如何?!”正元帝面色復雜地問道。
“回皇上,大殿下已無生命危險,但下半身的燒傷……只恐難以治愈?!笨赡苁怯X得自己這話容易丟了小命,侍衛(wèi)忙又補充道,“不過大皇子府一位侍妾有了孕,已經(jīng)三個月了,太醫(yī)說已坐穩(wěn)了胎?!?/p>
廢太子雖然傷了下半身,但還是有后的。
正元帝默了片刻,終是只開口道:“叫下頭照看好她?!睕]提一句解了廢太子幽禁的話——在后者幾近喪命的前提下。
看來元后給他的心理陰影足夠深。
云渠滿意極了。
廢太子混了這么多年,還是有后手在的,可正如穆庭了解他一樣,三皇子一樣足夠了解他,先下手為強之下,愣是沒叫他尋到出手的機會,還反坑了自己。
出了廢太子這一出,這場晚宴也受了些影響,雖然正元帝面色如常,但眾人言行還是小心謹慎了幾分。
不過也叫一些人看明白了正元帝的態(tài)度——廢太子是真廢了。
三皇子及其黨羽喜上心頭,有種龍椅下一瞬就是他們的錯覺。
宴畢,云渠兩人即將離宮時,正見慧德站在前方。
“住持怎得在此處?”穆庭隨口問道。
“貧僧在等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