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轉(zhuǎn)了一圈后,云渠便回去陪祝母了。
太后今日沒來,皇后與幾位后妃倒是沒缺席,俱都坐在高臺上歇息說話,自去年賞梅宴上云渠彈了一曲琴后,皇后對她的態(tài)度便轉(zhuǎn)變了許多,也摻雜著幾分欣賞之意,今日更是將她叫來跟前,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有皇后的表態(tài),加之太后對云渠明眼見的看重,后妃們對她也客氣了三分,今日最出風頭的貴女反而成了云渠。
白日里的時間過得還算快,午時過后,去往林間打獵的人便陸陸續(xù)續(xù)帶著獵物回來了。
收獲頗豐的志得意滿,收獲不佳的垂頭喪氣。
穆庭回來的時間不早不晚,云渠遠遠瞧了一眼,只看他身后侍衛(wèi)們抬著的眾多獵物,就知道他沒少動手,她眼中驀然染上擔憂,怕他砸了自己招牌。
接骨紫金丹童叟無欺,可斷骨再生,絕無后遺癥,但主動作死的人除外。
不過正元帝回來后就宣了太醫(yī),還特意叫來了她,為穆庭把脈過后,她終于松了口氣。
穆庭似有覺察,安撫地看了她一眼:“姑娘醫(yī)術(shù)精湛,我只覺傷已痊愈,并無不適?!?/p>
意會他言下之意,云渠沉默地點頭。
她擔心沒錯,但擔心的方向與他理解的可能不太對。
終于,在人都回得差不多后,正元帝開了晚宴。
眾人都在翹首以盼,今日究竟會是誰拔得頭籌。
往年雖都是穆庭居首,但他今年重傷未愈,眾人對未知的結(jié)果也多了幾分期待。
很快,甘懷便滿面笑容地回來稟報:“恭喜皇上,今日世子殿下獵得四十九只獵物,居首位,太子殿下與左都御史府二公子獵得四十二只獵物,居次位,第三則是靖安伯世子,獵得四十一只獵物?!?/p>
聞言,正元帝朗聲大笑,連聲道好:“瑾瑜驍勇,為今日春獵添得頭彩,極佳!”
眾人聞弦知意,也跟著捧了起來。
穆庭含笑回道:“皇伯父教導(dǎo)有方,侄兒自承您勇猛之威。”
“你倒是會說話?!闭勖嫔溪q帶笑意,隔空點了點他,“但說到做到,還真叫你為朕摘得了魁首,你想要何賞?”
“侄兒無甚所求,只愿皇伯父身強體健,無病無災(zāi)?!蹦峦ゴ浇呛Γ凵駞s認真無比,叫人說不出個假來。
正元帝面色一怔,再看向他時眼神復(fù)雜,也隱含著幾分極快閃過的愧疚。
皇后眼神微動,笑盈盈開口:“這孩子一片赤誠,不愧是皇上親手養(yǎng)大,比之親父子也不差什么了?!?/p>
正元帝點了點頭,聽了片刻身邊人的恭維聲后,這才佯裝嚴肅地對穆庭道:“朕乃天子,得上蒼庇佑,自然身強體健,無病無災(zāi),你這個不算,換一個?!?/p>
在他的注視下,穆庭想了想,起身鄭重回道:“侄兒此番險些命喪黃泉,幸得祝姑娘妙手回春,侄兒感激不盡,今日恰巧獵得一白狐,愿借皇伯父之手贈之,也叫侄兒的恩人得您真龍之氣庇佑,此后順遂無憂?!?/p>
他話落,在場人連呼吸都窒了一瞬。
誰見過活閻王這般客氣有禮的時候呢?
即便早知云渠是他的救命恩人,眾人也從未想過能叫他態(tài)度轉(zhuǎn)變?nèi)绱酥蟆谒麄兊念A(yù)想里,給夠金銀珍寶,冷臉給個承諾,救命之恩也就報了,這才符合活閻王的一貫作風,而不是現(xiàn)在這般……真誠?
云渠也愣了一下。
不過不等她起身回話,正元帝情緒難辨的眼神就落在了她身上,隨后便聽他開口道:“救命之恩,豈是贈與小小白狐可報之?”
“故而侄兒才想借您的手?!蹦峦ヒ恍Γ敛谎陲椬约豪玫男乃?,“皇伯父乃真龍?zhí)熳樱垰馍詈?,更得上蒼庇佑,只借您一個名頭,上蒼看在您的面子上,侄兒的恩人便能順遂無憂了?!?/p>
“你倒是好算計!”正元帝冷哼一聲,卻并未動怒。
“晚輩蒙恩,做長輩的自要為其還之,誰家不是這樣的?”穆庭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地說道。
“奸猾!”正元帝點了他一句,臉上笑意卻愈發(fā)明顯,顯然是被穆庭這般親近的態(tài)度取悅,看向云渠的眼神也溫和了不少,“既是救命之恩,便不可輕忽隨意報之?!?/p>
云渠總算能插話,忙起身回道:“回皇上,此乃臣女本分,不敢受賞?!?/p>
“你謹守本分,嘉獎亦可,也當是朕做長輩的,謝過你救命之恩了?!闭f罷,正元帝沉吟一瞬,道,“德才兼?zhèn)?,又有慈悲之心,一個縣主還是做得的,也不墮我大胤皇室聲名,封號……便如瑾瑜之言,賜封長平,望你一世長平?!?/p>
打從他說出“縣主”二字開始,眾人就不淡定了。
正如正元帝之言,爵位這個東西,非大胤宗室中人不可受,也是穆氏一脈相傳繼承下來的毛病,看誰都覺得不配自家爵位,要墮了自家名聲——誠然大胤皇室名聲也就那樣,但架不住他們自我感覺良好。
云渠能以臣女之身封縣主,算得上隆恩浩蕩了,已經(jīng)有不少女眷們對她紅了眼。
這樣的好處,云渠當然不會拒絕,言行得體地行禮謝恩:“臣女謝皇上賞賜?!?/p>
迎著祝太傅夫妻欣喜而欣慰的眼神,她坐回原位,心情略復(fù)雜。
救了太后都沒得到的厚賞,救了個穆庭就得了,太后知道自己好大兒這么孝順么?
她抬起頭,看了眼穆庭笑意晏晏的臉,又在他即將看來時移開視線。
這會兒她成了全場焦點,一舉一動、連眼神都要注意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