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渠是翌日才知道金鑾殿上祝太傅被發(fā)難的始末。
“是左都御史率先參了老爺侵占夫人嫁妝?!彼酒宓溃皳劺蠣敭斚戮豌铝?,一念之差就失去了最佳辯駁時機,被左都御史一通搶白,加之他拿出了老爺為鄧姨娘母女花用銀錢的證據,直指他寵妾滅妻,鬧得百官皆驚?!?/p>
司墨疑惑道:“左都御史如何能拿到這些證據?”
云渠緩緩解釋:“鄧姨娘行事張揚,在外也有三兩好友,父親對她一貫大方,她若口風不緊,被人查到并不奇怪。”
更別說查她的還是最擅長深挖人黑歷史的左都御史。
“姑娘說的正是?!彼酒逍Φ?。
“那當時老爺如何反應?”
“老爺百口莫辯?!?/p>
云渠點頭:“以父親所居位置,勢必要盡快查明事實的,無怪昨日禁衛(wèi)軍來得那樣快。”
“后來呢?”
“晉王世子查明事實后立刻進宮回稟,還了老爺清白,但他花用夫人嫁妝一事人盡皆知,被御史臺痛斥枉為人夫,乃天下文人之恥,此外寵妾滅妻一事,雖有老爺巧舌如簧,加之夫人在晉王世子面前周旋,但杜學士帶御史臺當庭彈劾,態(tài)度堅決,當今申斥過后,罰了老爺半年俸祿?!?/p>
祝太傅兩大政敵——左都御史,杜學士。
“未免輕輕揭過。”司墨嘆道。
司棋看了一眼云渠,斟酌道:“老爺畢竟是姑娘父親,即便看在太子的面上,當今也不會申斥太過。”
是了,云渠與太子還有著婚約。
十五年前鎮(zhèn)北侯世子寧死滅敵,震懾南疆燕國不敢來犯,使得朝野動容,百姓皆悲,因著鎮(zhèn)北侯府后繼無人,除去追封外,正元帝便將更多的恩典給了云渠,為尚在襁褓的她與太子定下婚約,以安撫鎮(zhèn)北侯府,也安撫人心。
從原書劇情來看,正元帝對云渠這個未來兒媳還是滿意的,他是原書中少有的反對女主祝念安上位之人,也是前期男女主感情路上的最大攔路石。
在他看來,云渠外家忠烈滿門也卸了兵權,父親官居一品聲名顯赫,出身樣貌俱都一等一,還天然自帶武將好感,可為太子收攏人心,因此在太子鬧著要退婚時將祝念安好一通申斥,叫后者一度飽受冷眼嘲諷,最后還是以善名才堪堪立住。
若非原主后來失身又離世,鎮(zhèn)北侯府被陸川掌控,全力支持祝念安,正元帝絕不會同意叫一個生母不堪的太傅庶女配自己元后嫡出的好大兒。
而此時,對此云渠只柔聲開口:“能為父親遮風擋雨,是我之幸?!?/p>
司棋兩人面面相覷,半晌無言。
說她孝順吧,她玩命給親爹挖坑添堵。
說她不孝順吧,她又玩命給親爹洗刷污名,遮風擋雨。
……很難評。
正在這時,一個丫鬟進來稟報道:“姑娘,侯爺昨夜回府了,方才遣人來請您過府練功。”
云渠點頭應下,在去正院陪祝母用過早膳后就去了鎮(zhèn)北侯府。
侯府前院管事一看到她就迎上前來,笑著恭維:“侯爺才叫下頭人去請姑娘,您便過府來了,可見孝心有加,咱們侯爺夫人有福?。 ?/p>
“晚輩分內之事,不敢如何居功?!痹魄芈暬氐?。
“同為晚輩,可姑娘您做得就比旁人出色,那就是孝心了!”管事意有所指。
云渠含笑不語。
“姑娘這邊請。”管事引著她往演武場去,“夫人著人吩咐過,待您練功完畢后再去正院請安?!?/p>
云渠點頭。
很快到了演武場,遠遠便瞧見中央頭發(fā)銀白的鎮(zhèn)北侯正提起長槍,練得虎虎生風,勁道十足。
云渠下意識頓住腳步,看得目不轉睛。
現代各種格斗技巧她都了然于心,可十八般武藝卻只精通刀劍,眼下有了這樣好的一個觀摩機會,她只想專注學著。
鎮(zhèn)北侯已年過六十,但大抵是常年習武的緣故,身子骨瞧著十分硬朗,眼神銳利無比,是能時刻上馬殺敵的最佳狀態(tài)。
饒是云渠自詡年輕又身手過人,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贏花甲之年的老祖父。
正在她入神之際,一把長劍卻徑直朝她面門飛來。
云渠下意識抬手接過。
挑了長劍的鎮(zhèn)北侯并未給她多少反應時間,立即揚起長槍就朝她攻來。
云渠不敢分神,一邊提劍抵擋,一邊身形一轉,迅速步上演武場,與他一來一往交起了手。
原主雖三腳貓功夫,好在身體素質還算不錯,她提劍沒有絲毫吃力,與鎮(zhèn)北侯也打了個有來有往,但終究不敵戰(zhàn)場老將,一念之差間被尋到破綻,手腕被重重一擊,長劍落地,而長槍也抵在了她脖頸間。
云渠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外祖父好身手,云渠遠遠不及?!?/p>
鎮(zhèn)北侯收回長槍,中氣十足地開口:“多日不見,渠姐兒身手似有進益,可是前日被嚇怕了?”
“那時險些被傷,云渠的確被嚇著了,故這幾日練功不敢懈怠,只望有自保之力?!?/p>
鎮(zhèn)北侯冷哼一聲,將長槍遞給身邊侍衛(wèi),微含鄙視地開口:“貪生怕死,枉負我陸氏家風!”
“人性如此,怕死并不可恥?!痹魄芈暤?。
“如此之怕,你竟還肯放過傷你之人?”
“他心生誤會,只為飽腹生存之下動手,情有可原?!?/p>
鎮(zhèn)北侯動作頓住,咬著后槽牙,半晌才糟心道:“悉心養(yǎng)你成人,我陸氏雷厲風行的作風半點不沾,姓祝的那副扭捏偽善姿態(tài)倒學了個十成十!”他看向云渠的眼里滿是恨鐵不成鋼。
云渠正欲回話,余光卻瞥見陸川正踱步而來。
“祖父安?!?/p>
走至近前,他拱手行禮。
云渠也對他福身。
“祖父深夜回府,一早卻又來演武場教授表妹,只恐傷身,不若回去再歇息半日,表妹想來并不急在一時?!彼Z氣關心。
“老頭子我年紀雖大,卻還沒虛弱到如此地步?!辨?zhèn)北侯最聽不得人說自己體弱,皺眉開口,“你小子別來這套,我自個身子自個知道!”
陸川有些無奈,只能點頭應是。
“管家說你一早就出府了?”鎮(zhèn)北侯一邊拿帕子擦著額間的汗,一邊問道。
“天香閣今日新上的海棠糕,祖母念叨了好些時日,孫兒便早起了半個時辰,去為祖母買來?!标懘ɑ氐?。
聞言,鎮(zhèn)北侯目露欣慰:“你是個有孝心的?!?/p>
“為人晚輩,孫兒自該將長輩放于心上。”
說完,陸川話題一轉:“不過孫兒回府時,似聞城北林間發(fā)現了一具男尸。”
“男尸?”
“正是。”頓了頓,陸川看了云渠一眼,“且這男尸,似乎正是前幾日在城外傷過云渠表妹的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