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槟峦ヅc太子兩相交鋒,殿內(nèi)一時無人說話,只余舞樂聲的大殿竟顯得寂靜不已。
“大皇兄為何不說話了,是有什么猶豫的心事嗎?”
出乎意料的,先開口的是三皇子。
他圣寵平平,遠(yuǎn)不及太子,卻有個當(dāng)貴妃的親娘和掌北疆二十萬大軍的外祖常勝,靠山極其硬,平日里說話也不太客氣。
也因他背后勢力雄厚,不少朝臣都暗暗站隊(duì)于他,是爭儲的有力人選。
太子略帶涼意的雙眸掃過他:“無端被人污蔑,本宮氣極難言?!?/p>
“皇兄此言差矣。”三皇子搖了搖頭,“被人污蔑而啞口無言非君子之風(fēng),反坐實(shí)你心虛,旁人如何污蔑,你便如何解釋,豈可閉口不言,污我皇室清名?”
“污蔑東宮太子之人不必拿出證據(jù),反叫本宮自證清白?”
太子到底是有點(diǎn)腦子的,深諳誰主張誰舉證的道理。
還將口角之爭直接上升到污蔑東宮,瞬間就挑動了御史臺敏感的神經(jīng),一雙雙犀利的眼睛直射向穆庭。
后者渾不在意,還有興致同身邊的四皇子碰杯飲酒。
見狀,太子唇邊泛起冷笑。
“不過幾句話,如何便小題大做,引得兄弟不和?”說話的是一直沒開口的太后。
她聲音蒼老,但肌膚保養(yǎng)得不錯,縱有皺紋也不掩白皙,加之華貴宮裝與金銀玉器相襯,整個人瞧來儀態(tài)萬方,端嚴(yán)有度。
太子皺眉道:“皇祖母——”
“太子貴為儲君,當(dāng)有容人雅量?!碧笳Z氣隱含不悅,“有影射弟弟的功夫,不如解釋解釋你與祝二姑娘有何淵源?”
太子咬了咬牙,回道:“回皇祖母,孫兒與祝二姑娘僅有幾面之緣,從前因婚約之故,總叫下人留意著祝家?guī)追?,回程時便正好得知庭弟重傷祝二姑娘,想是他頑劣之故,便想著提點(diǎn)他一二,不可污了皇室清名,方才則是孫兒叫福喜留意著祝大姑娘何時進(jìn)宮,便正巧知曉她姐妹二人在殿外沖突,這才想細(xì)問一二?!?/p>
他絕口不提祝念安,話里話外都在拿云渠與穆庭當(dāng)擋箭牌。
早有婚約的準(zhǔn)太子妃,他會關(guān)注幾分是常理,意外知曉未來妻妹的事就更合理了。
而穆庭,滿京皆知他二人不和。
比起祝念安,朝臣們更愿意相信太子在乎穆庭,在他們看來,政敵可比美人更緊要。
“原是如此么?”三皇子朗笑道,“方才見大皇兄如此緊張祝二姑娘,甚至不惜為此越俎代庖,申斥祝夫人,臣弟還以為祝二姑娘才是您心頭好呢?!?/p>
太子皮笑肉不笑:“三皇弟久在溫柔鄉(xiāng),看旁人亦是如此,本宮不怪你眼拙?!?/p>
“大皇兄直言自己愛美之心甚重,臣弟豈能不誤會?”
太子還想反駁,太后卻忽地開口:“祝二姑娘?!?/p>
祝念安不敢耽擱,白著臉走到殿中,福身行禮。
太后端詳了她一眼,淡淡點(diǎn)頭:“倒是個標(biāo)致的?!?/p>
祝念安不知其意,只能斟酌回道:“臣女蒲柳之姿,不敢當(dāng)太后娘娘此言。”
太后擺擺手,偏頭對正元帝道:“姑娘家正值妙齡,不可耽誤,太傅乃我大胤肱股之臣,合該為其二女皆許個好親事才是?!?/p>
聞言,祝念安瞳孔緊縮,雙手不自覺攥了起來,骨節(jié)都泛起了白。
眾人當(dāng)下也明白了。
太后偏寵穆庭,又因元后之故不喜太子,但后者到底是她親孫子,她言下之意,便是要保全太子名聲了。
畢竟今日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被有心人廣而傳之,難免要變了味道——且太子也的確不清白。
太后眼光何其老辣,自是看了個明白。
云渠想通關(guān)竅后,也有些好奇后頭走向了。
正元帝立即便點(diǎn)了頭:“母后所言極是?!?/p>
“父皇——”太子下意識道。
正元帝沉沉的目光注視著他。
太子頓了一瞬,面色平靜道:“兒臣亦覺皇祖母言之有理,太傅肱股之臣,勞苦功高,其女自該覓得良緣,若隨意指婚,最終造就怨偶,反倒不美。”
聞言,祝念安抬頭看他,盈盈淚眼中滿是感激之色。
而當(dāng)眾被駁了面子的太后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正元帝臉色也不太好看。
“太子既有意憐惜佳人,皇伯父與皇祖母便莫要為難了。”穆庭含笑開口,“咱們可不做那棒打鴛鴦之事?!?/p>
三皇子也忙跟著攪渾水:“正是如此,依兒臣之見,大皇兄既有意祝二姑娘,不如換親便是,左右都是祝家女,一樣由太傅教導(dǎo)成人,娶誰都一樣?!?/p>
他極力促成太子與祝念安,真心的不能再真心,仿佛真是為兄長終身幸福著想一樣。
在場眾人卻將他看得透透的。
云渠身后有鎮(zhèn)北侯與祝太傅兩大助力,祝念安身后卻只有祝太傅,娶哪個更得益一目了然。
更不必說常勝的夫人——三皇子的親外祖母,正是鎮(zhèn)北侯夫人的親妹妹,若太子沒了與云渠的婚約,三皇子的鋤頭又再揮得賣力些……鎮(zhèn)北侯站誰就未可知了。
三皇子機(jī)靈過頭,算盤打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而太子聞言,眼中閃過種種情緒,最終開口:“三皇弟莫要胡言,本宮與祝大姑娘十六年婚約,亦是青梅竹馬,豈可因莫須有之事便胡言論斷?換親之說未免荒謬!”
三皇子嘆了口氣:“臣弟只是心疼皇兄罷了?!?/p>
“不必皇弟勞心?!?/p>
云渠聽到這話也沒多失望。
如今她種種作為還在太子忍受范圍內(nèi),加之鎮(zhèn)北侯府的資源又實(shí)在可觀,他當(dāng)然不會放棄。
原書中也是因?yàn)樵魄讨矸荨捌圬?fù)”祝念安,叫后者苦不堪言,加之陸川已被鎮(zhèn)北侯逐步鋪路,這才叫太子下定了決心。
如今時機(jī)未到,權(quán)衡利弊后,他當(dāng)然知道該怎么選。
而見太子理智仍在,正元帝臉色總算好了些:“君子言而有信,你明曉便好,祝大姑娘仁善慈悲,與你正是相襯。”
下首的祝念安身形一晃,面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