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和司機不約而同看向反方向,一搭沒一搭聊著。
不確定他們倆能吻多久。
方維一副老神在在拍了拍司機肩膀:“年輕人就是這樣,咱們倆多擔待?!?/p>
司機,“理解理解?!?/p>
過了會,她差點喘不過氣時,張賀年才把人松開,微微拉開點距離,定定看她:“到了給我電話。”
秦棠點頭。
張賀年摸了摸她的頭,“上車吧,我去叫司機。”
秦棠上后座,看著他走過去喊來司機,還跟司機說了幾句話,車身一晃,司機上了車,她側過頭看站在車邊的人,他瞇了下眼,目光相對,盯著她看著。
垂在身體一側的手緊緊攥著,她啞然,胸口仿佛被刀子絞弄。
“開車吧?!睆堎R年跟司機說的。
秦棠看著他往后退了一步,彼此還在對視,她欲言又止,很想再說點什么,話到嘴邊,卻又發(fā)不出聲音,喉嚨被塞了棉花似得。
車子啟動,秦棠趴在車窗旁邊看他點了根煙,重重地吸了一口,臉頰微陷,他還在看她,眉眼很黑,煙霧繚繞,緩緩散開,畫面仿佛慢了下來。
直至拐了個彎,再也看不到他人了。
秦棠回過頭,無聲淚流,拿出手機,眼淚一滴又一滴砸在手機屏幕上,視線被淚水打濕模糊,她低頭還是發(fā)了一條短信出去。
……
張賀年送走秦棠,站在原地抽了好幾根煙,沒有立刻走開,還看著秦棠離開的方向,又給州城的老爺子打了通電話,跟老爺子說了一聲。
老爺子輕哼:“行了,知道了。”
“爺爺,幫我看著人,別讓她有什么意外,麻煩了?!睆堎R年難得跟老爺子嚴肅正經。
“知道了,人在我這能出什么事。”
老爺子聲如洪鐘。
張賀年可以稍稍放下心。
“舍不得了?要不現(xiàn)在叫回來還來得及?!狈骄S故意欠欠的,報復他剛剛和秦棠發(fā)的狗糧,“大不了讓她委屈一點,待在我這也行,我多安排人照顧她。”
張賀年吐了口煙圈,“不,去州城有老爺子看?!?/p>
尤其是防備張夫人。
張夫人可能也想不到他會把秦棠送去州城。
張賀年收回視線,“我走了?!?/p>
方維,“我跟你一塊回市里吧,我這也沒事了?!?/p>
……
張夫人房間里禮佛,王叔推門進來,在張夫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張夫人唇角一勾:“還算聽話,知道不能忤逆我的命令,你去安排車,把她接回來,盡快安排出國,別再耽誤了?!?/p>
“是,但是州城那邊……秦棠說了,張賀年聯(lián)系了老爺子,萬一人沒到老爺子那邊,老爺子和賀年說了,那就不好辦了?!?/p>
張夫人嘆了口氣,“能怎么辦,我親自給老爺子打通電話,想辦法連老爺子一塊瞞著。”
“等秦棠出了國,一切塵埃落定,即便賀年知道,也無濟于事,他又不可能出國去把人帶回來,何況,他也不知道秦棠的下落?!?/p>
張夫人一頓,又說:“何況我已經聯(lián)系過他們部隊,他短期內顧不上這邊,眼下是最好的機會,抓緊時間?!?/p>
王叔,“明白,我現(xiàn)在去接秦棠?!?/p>
張夫人卻說:“對了,把秦學叫過去,免得她對桉城還有什么留念,一次性斬斷她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王叔眼睛一亮,“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
下午,早上還晴空萬里,燥熱務必,到了下午三點多開始下大雨。
原本被曬得空氣扭曲的路面仿佛煮沸的開水,熱得人心煩意亂。
秦棠帶的東西并不多,就幾套換洗衣服,張賀年轉給她錢,讓她到了州城那邊缺什么再置辦,不用帶那么多東西,反正都能買。
秦棠反復看著張賀年的微信,腦子回憶他說過的每句話,越想,心里越是煎熬。
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
然而開了弓沒有回頭箭。
她和張賀年注定是不可能的。
除非她可以自私點,不顧現(xiàn)實所有一切,更不顧張賀年的前程,經得住道德的拷問,良心的譴責。
可她不能,也做不到。
車子在收費關卡被截停,司機納悶出什么事了,秦棠卻很平靜,她知道,張夫人的人來了。
很快,好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過來敲車門,司機很謹慎,沒有立刻開門,沒忘記安撫秦棠:“秦小姐,你等會別出聲,我來解決?!?/p>
秦棠閉了閉眼,死死攥著掌心,仿佛察覺不到疼痛,說:“把車門打開吧?!?/p>
“什么?”
“他們找我來的,你把車門打開,他們不會為難你?!鼻靥穆曇粑㈩?,“這事跟你沒關系,不好意思,嚇到你了?!?/p>
司機將信將疑打開車鎖,秦棠便打開車門下了車。
外面的熱浪滾滾,撲面而來,驅散渾身的冷意。
王叔走過來,客客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吧,秦小姐?!?/p>
秦棠有一陣恍惚,血液倒回,她抬頭看了看下著雨的天,遠處一大片烏云,壓城而來。
……
一個小時候,桉城機場。
王叔將一疊資料給了秦棠:“你的證件護照和入學資料全部在這里,這是夫人給的卡,不用擔心不夠錢,夫人會定期匯款,國外也有人會接應你,直至你能夠獨立生活為止。”
“對了,你母親在北山療養(yǎng)院過得很好,有專人看護,夫人說過,只要你乖乖聽話,不要回來,便不會有人在你母親面前胡說八道。”
“賀年在晉升的關鍵時期,他的妻子可以是任何世家千金,以后前途無可限量,他會有更好的未來,你也不用太擔心他過得不好。”
秦棠低著頭,緊緊抓著王叔遞過來的文件袋,她死死咬著唇,明明想過任何和張賀年分開的可能,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他分開。
是有不甘,但王叔說得對,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管是年紀、身份,都是不可能的。
秦棠沉默著,挺著脊背。
王叔看了看時間,“對了,你要出國,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夫人怕你想家,特地讓秦先生過來送你一程?!?/p>
秦棠驚錯愕瞪大眼睛。
秦父從一旁走過來,雙眼閃爍著怒火,臉色鐵青,很明顯已經憤怒到極點,二話不說,走到秦棠跟前,抬起手重重給了她一巴掌。
秦棠被打懵了,耳朵一瞬間嗡嗡作響,差點沒站穩(wěn),趔趄了一下。
王叔在旁邊攔著,“秦先生,有話好好說,可別動手,何況機場這么多人呢?!?/p>
秦父看在王叔是張夫人那邊人的份上,壓抑著怒火,“王叔,您先讓開,我要好好教育這個不孝女!居然做出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我以后怎么還有臉面對張家,面對徵月,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養(yǎng)她!就該讓她和她媽一塊滾出去!是死是活我都管不著!”
秦棠眼神空洞,表情無助和絕望,沒有一句辯解,任由秦父憤怒發(fā)泄,肆意罵她。
“不要臉的東西!就知道勾搭男人!你沒男人會活不下去嗎?”
秦父都知道了。
秦棠低著頭,脊背在秦父的指責謾罵里慢慢彎下來,她沒掉眼淚,只覺得麻木,還有耳鳴。
故意不去聽秦父的那些指責,但秦父的聲音擲地有聲,拼了命往她耳膜里鉆,腦子里回蕩的全是他罵的那些話。
“當初就不該讓你去什么北城,你倒好,去北城不是去實習,是去勾男人!你勾別的人就算了,你居然敢……”
秦父伸手指著她,怪她給自己丟人,怪她勾搭的人是張賀年,他的一世英名全讓她給毀了。
王叔在旁邊攔了幾下不管用,干脆不攔著了,讓秦父發(fā)泄,他拿出手機撥通張夫人的號碼,又拿出另一支手機錄了現(xiàn)場視頻。
秦父是個暴脾氣,又上前給了秦棠一巴掌,這下秦棠摔在地上,手掌撐地,骨頭撞到堅硬的地面,疼得她只有吸氣的份。
王叔見情況不對,給旁邊的收下使了眼色,手下趕緊上前攔著。
“好了,秦小姐是涉世未深,一時沖動犯錯,我們做長輩的,應該理性引導,別讓她一錯再錯,秦先生,您再打再罵也無濟于事,搞不好把人打傷了怎么辦?”
王叔又當起和事佬,攔著秦父,拉著秦父到一旁說話。
“機場人這么多看著呢,別動手了,看在您是張家女婿的份上,夫人這不都幫你解決好了,您就別動怒了,夫人再生氣都沒動手?!?/p>
秦學面對王叔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嘴臉,“王叔說的對,唉,是我一時糊涂,情緒上頭,還好有夫人這次幫忙,不然,我都不知道她做了這么丟人的事!秦家的臉都給她丟光了!”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就我們幾個,現(xiàn)在還有件難題?!?/p>
“什么難題?”
“就是賀年那邊不好交代?!蓖跏骞室鈬@了口氣,唉了一聲,“實不相瞞,為了這事,夫人操碎了心,賀年一向反骨,您也是知道,家里越讓他做什么,他越不做?!?/p>
“比如這次和秦棠的事不就是這樣,他呢,就是為了跟家里唱反調,才被秦棠勾引到手,男人嘛,都好面子,護不住自己的女人,臉面無光?!?/p>
“就連夫人怎么勸賀年都無濟于事,心想著送秦棠出國,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現(xiàn)在賀年還不知道,萬一賀年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掀起什么大事來?!?/p>
秦父立刻明白王叔的意思,“我知道了,如果瞞不住賀年,就說秦棠是我安排出國的,我是秦棠父親,張賀年再怎么著也沒辦法?!?/p>
“不愧是秦先生,就是麻煩秦先生。”
秦父深深嘆了口氣,“應該是我麻煩張家,尤其是夫人,要不是夫人出手,哪能順利低調解決?!?/p>
王叔:“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對了,登機時間快到了,我先送秦小姐登機?!?/p>
“好,辛苦了。”
王叔走到一旁問有些狼狽的秦棠,說:“秦小姐,走吧。”
秦棠麻木跟在王叔身后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秦父,那眼里,什么情緒都沒有,秦父嫌棄別過臉,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秦棠自嘲一笑,收回視線,猶如行尸走肉。
步伐沉重,她低下脖子,眼淚無聲滴落。
……
張賀年開車回部隊路上,接到部隊電話,臨時有任務要出差,為期一周,他接完電話,心臟沒由來的一抽,窒息一般,心驚肉跳,一層寒意從脊背涌上來,好像要出什么事一樣。
方維坐在副駕抽煙,看出他的異樣,問了一嘴:“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睆堎R年若有所思,秦棠才走兩個小時不到,沒那么快到州城,天黑壓壓的,下的仿佛是開水雨,又悶又燙,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不喜歡桉城,即便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秦棠小時候說喜歡下雪的地方,所以他去了北城,等一切塵埃落定,他可以帶她回北城定居,以后在那邊生活。
在那之前,等找個機會去見家長,見蔣老師。
張賀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胡思亂想著,很多想法從腦袋里竄出來。
方維不太放心:“賀年,你真沒事吧?”
“沒事?!睆堎R年回過神,嘴角一勾,“可能開始想媳婦了?!?/p>
“有病?!狈骄S沒好氣翻了個白眼,“以前不知道你那么膩歪,談個戀愛看看把你談成什么樣了,媽的,真受不了你們這些臭談戀愛的?!?/p>
“還媳婦,媳婦個屁,人家秦棠同意了嗎?我說你們是兩公婆時,她可是一臉的不樂意。”
“你什么時候說的?”
“就剛剛啊,我說你壞話,她維護你,讓我別那么說,你看看你們倆,我真服了。”
方維的怨氣沖天。
張賀年嘴角越來越彎,“你也去找個能維護你的。”
“滾,老子只是不想談!又不是找不到!”
玩笑過后,張賀年臉色沉下來,扶著方向盤的手掌不自覺收緊,手背青筋突起,始終不放心,拿出手機撥通秦棠的號碼。
電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