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這，這是我的事情……就算我死在大街上，也好過死在這里……”

　　顧敬東猛烈地咳嗽著，口鼻里噴濺出點點血跡，渾濁的眼底閃耀著對生的渴望。

　　遲遲等不到戰(zhàn)老爺子的回復，顧敬東再次撐著一口氣抬起頭來。

　　“放我走……你給我一架私人飛機，我自己……會開……不管我能走多遠，我都會……告訴你，他的下落……”

　　說完，顧敬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折磨，頭歪向一邊，徹底暈了過去。

　　旁邊保鏢上前，準備用水把顧敬東潑醒。

　　戰(zhàn)老爺子一抬手：“不必了，看著他別死，等我命令。”

　　此話一出，保鏢和旁邊的白雨淙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戰(zhàn)老爺子這意思，是打算妥協(xié)？

　　在白雨淙驚疑不定的目光里，戰(zhàn)老爺子轉身，邁步向外走去：“我們出去說?！?br>
　　地牢內暗無天日，外面依舊光明燦爛。

　　這樣鮮活的世界，誰不渴望活著呢？

　　雖然戰(zhàn)老爺子沒有明確答應顧敬東放他走，但老爺子的態(tài)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白雨淙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一言不發(fā)跟在戰(zhàn)老爺子身后離開。

　　戰(zhàn)老爺子帶著白雨淙走進書房，兩人相對而坐。

　　他看了一眼外面朗朗的晴空，語氣歉疚。

　　“雨淙，這次，算是我對不起你們白家?！?br>
　　如果說剛才戰(zhàn)老爺子的態(tài)度還是模棱兩可，那這句話一出來，就算挑明了。

　　白雨淙向來很尊重戰(zhàn)老爺子，但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讓他主動開口同意放了顧敬東，這絕不可能。

　　戰(zhàn)老爺子當然也能理解白雨淙的心情，深深嘆了口氣，干脆把戰(zhàn)家最為隱秘的傷心事在白雨淙面前一一揭開。

　　“其實戰(zhàn)家家和顧敬東的恩恩怨怨，已經有五十多年。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一些，但那并不是全部?！?br>
　　“外人只知道我如此恨他，是因為他屢次三番對小顏和幾個孩子下手，事實上，五十多年，他就在暗中算計，用他自己的兒子，調換了我的親生兒子，妄想鳩占雀巢，悄無聲息地把我們戰(zhàn)家掌控在他手中。”

　　“我勞心勞力把顧家的兒子撫養(yǎng)長大，為他成家，還差點兒把整個戰(zhàn)家交給他。直到他因為意外死在大火中，我都對此一無所知?！?br>
　　“也幸好老天有眼，不忍心我被一直欺騙下去，后來一次巧合，我才知道我傾盡心力養(yǎng)大的……是個冒牌貨，而我的親生兒子，卻下落不明！”

　　戰(zhàn)老爺子說到這里，再次回想起當時的心神俱裂，忍不住抬手，恨恨拍了兩下桌子。

　　“我真是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把他剁碎了喂狗，但為了找到我的親生兒子，只能一忍再忍！雨淙，我無用?。∫皇菫榱宋夷强蓱z的兒子，我真是沒臉活在這個世上！”

　　深埋于心，從來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吐露過的愧疚和心酸，隨著戰(zhàn)老爺子的手，落在紫檀木的書桌上。

　　震動之余，讓人感同身受。

　　身為另一個被顧敬東禍害過的父親，白雨淙比任何人都能明白戰(zhàn)老爺子的心情。

　　他唯一比戰(zhàn)老爺子幸運的地方，是親生兒子找回來了，而顧敬東當年也沒有合適的契機塞給他一個冒牌貨。

　　要是顧敬東當年也對白家來魚目混珠這一手，恐怕他們白家也是要被蒙在鼓里一輩子。

　　這么一想，白雨淙更不愿意放顧敬東自由了。

　　但看著戰(zhàn)老爺子情緒這么激動，白雨淙還是出言安慰：“戰(zhàn)伯父，這不是您的錯，您不要為此內疚了?！?br>
　　“我怎么可能不內疚呢……”

　　戰(zhàn)老爺子也不想讓白雨淙看了笑話，擺擺手，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xù)說了下去。

　　“之前我也派人去查過，但時間太久遠，當年與這件事相關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中途出了點事，線索一再斷裂。”

　　“剛抓到顧敬東的時候，我還為此三番兩次去監(jiān)獄里審問過他，當時他只說我的親生兒子早就被他扔在垃圾桶里自生自滅，但我不信?！?br>
　　“尤其是知道澤宇的事情之后，我確信這個老奸巨猾的惡魔不會那么簡單把我兒子丟掉了事，他肯定也是留著我兒子的一條命，作為他的后手來加以利用，我兒子肯定還活著！一天找不到他，我就一天不能死心！”

　　戰(zhàn)老爺子說出自己的判斷之后，回歸正題，面帶懇求地看著白雨淙。

　　“雨淙，我知道，為了我們戰(zhàn)家這一己之私，把顧敬東放虎歸山，實在是對不起你們白家。可我找到親生兒子的最后一點希望，就在他身上了，希望你能成全我這最后一點念想——而且你放心，顧敬東他受了這么多折磨，就算放了他，他也是茍延殘喘，活不了多久的?！?br>
　　“這件事……”

　　白雨淙面對戰(zhàn)老爺子近乎哀求的態(tài)度，不忍心，卻又很是躊躇。

　　他想了想，找了個折中的說辭：“戰(zhàn)伯父，您的心情，我都能理解，但這件事，事關白家的興衰，和澤宇這么多年受過的苦，我不能一個人私自做決定，我需要時間考慮。況且……”

　　白雨淙試探性地反問戰(zhàn)老爺子：“墨辰知道這件事嗎？戰(zhàn)鈞遠的身份有問題，那墨辰豈不是……”

　　戰(zhàn)老爺子明白白雨淙的意思，斬釘截鐵地打消了他的猜疑：“墨辰是我們戰(zhàn)家的子嗣?！?br>
　　“這……”白雨淙沒反應過來。

　　戰(zhàn)老爺子神情有片刻尷尬，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把話說完。

　　“墨辰不是戰(zhàn)鈞遠親生的，而且他跟我年輕的時候有五分像……總而言之，他的身份我驗過了，百分百確定是戰(zhàn)家血脈，這個不用懷疑?！?br>
　　白雨淙：……

　　他自問一生精明，不是蠢人，但此刻他的腦容量有點不夠用了。

　　兒子不是親生的，孫子卻是親生的，難道戰(zhàn)墨辰的父親另有其人？

　　可戰(zhàn)家在戰(zhàn)鈞遠這一輩，只有他一個獨生子！

　　難不成，戰(zhàn)老爺子那個被換走的親生兒子，還專程回來給戰(zhàn)家留了個后代？

　　還是說，這背后還隱藏著什么超越倫常的驚天丑聞？！

　　這些理不清的信息，像是一團亂麻，在白雨淙的腦海里纏來繞去，讓他心驚肉跳。

　　用年輕人的話來說，他cpu都要干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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