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義?”
蔣凡故作輕描淡寫地再次提起這個名字,仿佛在談?wù)撎鞖?,卻狠狠扎進(jìn)祁雄的心臟,精準(zhǔn)地撕開了他內(nèi)心最深的恐懼。
祁雄之前所有的僥幸和強(qiáng)撐,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他認(rèn)為蔣凡不僅掌握了自己父子和卓瑪?shù)闹旅舐劊聪ち怂磳⒚媾R的滅頂之災(zāi),甚至認(rèn)為周弘義掌握康生的證據(jù)里,已經(jīng)直接涉及到了自己。
冷汗瞬間浸透了祁雄的后背。他感覺自己像一條被徹底剝光了鱗片、扔在砧板上的魚,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虛弱都暴露在蔣凡這雙洞若觀火的眼睛之下。五十萬?這根本不是勒索的價碼,這更像是一份……斷絕書!一份用區(qū)區(qū)五十萬現(xiàn)金,徹底買斷卓瑪這條線索,與即將沉沒的“祁家巨輪”劃清界限的聲明。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看透、玩弄于股掌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身體已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手指死死摳進(jìn)昂貴的沙發(fā)扶手,指節(jié)泛白。他引以為傲的城府和上位者的威嚴(yán),在蔣凡這精準(zhǔn)而冷酷的剖析面前,碎得連渣都不剩。
“你……”祁雄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絕望的嘶啞,“你……你全都知道?”
蔣凡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回視著他,那眼神如同深潭,映照出祁雄此刻狼狽不堪的倒影。沉默,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回?fù)?,更像是無聲的承認(rèn),徹底擊垮了祁雄最后一絲幻想。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肺部深處的顫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好,五十萬,現(xiàn)金,我馬上讓人送來?!逼钚蹘缀跏呛鸪鰜淼模曇粢?yàn)榧鼻卸冋{(diào)。他手忙腳亂地從手包里摸出大哥大,手指因?yàn)檫^度用力而劇烈顫抖,幾次都沒能按準(zhǔn)按鍵。
他不再去想什么身價,什么屈辱。他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盡快滿足蔣凡的要求,拿到那該死的“斷絕書”,把卓瑪這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從蔣凡手里移開,越快越好。錢?別說五十萬,就是五百萬,只要能堵住蔣凡的嘴,只要能暫時延緩這滅頂之災(zāi),自己有時間從長計(jì)議,他都愿意。
“喂!祁東陽……”電話剛一接通,祁雄就對著話筒咆哮起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穩(wěn),也失去了父子之間的親切,“立刻從保險柜取五十萬現(xiàn)金,馬上送到厚街寶島娛樂城頂樓聽濤閣,抓緊時間。”
祁東陽解釋道:“康生的電話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我正在去他家的路上。”
“別給老子廢話,趕緊去家里拿錢,一個小時內(nèi),老子必須看到錢?!?/p>
祁雄吼得聲嘶力竭,激憤中臉頰已漲得緋紅,唾沫星子都噴到了話筒上,額頭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
電話那頭的祁東陽顯然被祁雄這從未有過的失態(tài)和急迫驚得懵了,但祁雄根本沒給他詢問的機(jī)會。
“晚一秒鐘,我扒了你的皮?!逼钚酆鹜辏偷仄嗔穗娫?,胸膛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如同剛剛跑完一場馬拉松。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急切看向蔣凡,“他在外面,現(xiàn)在趕回家,一個小時內(nèi),保證把錢送到?!?/p>
蔣凡依舊平靜地坐在那里,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對身后的張春耕示意了一下。張春耕會意,悄無聲息地挪動腳步,更靠近門口的位置,如同一尊沉默的門神,銳利的目光鎖定了門外走廊的動靜。彪娃在陰影里的身影也似乎凝實(shí)了幾分,手指若有若無地搭在腰后。
房間里只剩下祁雄粗重而慌亂的喘息聲,以及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喧囂。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難熬。祁雄坐立不安,目光時不時瞟向緊閉的房門,又迅速移開,不敢與蔣凡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對視。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劇烈的抽搐和冰冷的恐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對祁雄而言卻如同過了半輩子。大約四十來分鐘后,門外終于傳來了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祁東陽帶著喘息和驚惶的聲音:“爸,錢…錢拿來了。”
張春耕打開門。祁東陽提著一個黑色旅行袋,臉色煞白,額頭全是汗珠,頭發(fā)也有些凌亂。顯然是下車后一路狂奔而來,身上的名牌T恤都被汗水浸濕了一片。
當(dāng)他看到房間里的景象——父親祁雄如同斗敗的公雞般癱坐在沙發(fā)里,臉色灰敗,眼神渙散,而那個讓他恨之入骨又恐懼萬分的蔣凡,則好整以暇地坐在對面,身后站著張春耕和彪娃面若冰霜。祁東陽的瞳孔猛地一縮,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下意識地就想質(zhì)問,但祁雄猛地站起身,動作甚至帶著一絲踉蹌,劈手就奪過了他手里的旅行袋。那袋子不算沉,祁雄的身體卻晃了一下才穩(wěn)住。
“滾出去,在樓下等著?!逼钚劭炊紱]看兒子一眼,厲聲呵斥,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暴戾。他現(xiàn)在只想盡快完成交易,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更不想節(jié)外生枝。
祁東陽被父親從未有過的兇狠態(tài)度嚇得一哆嗦,怨毒地瞪了蔣凡一眼,終究沒敢再多說一個字,狼狽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祁雄提著旅行袋,幾步?jīng)_到蔣凡面前的茶幾旁,動作粗暴地將袋子“咚”的一聲墩在光潔的玻璃桌面上。手忙腳亂地拉開拉鏈,露出里面一捆捆新舊不一的百元大鈔。綠色的票面在房間明亮的燈光下,散發(fā)著一種冰冷而誘人的光澤。
“五十萬,一分不少,全是現(xiàn)金,你點(diǎn)?!逼钚鄣穆曇魩е环N破釜沉舟的急切,他抓起幾捆鈔票,胡亂地扒拉著,想要展示給蔣凡看。
蔣凡沒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春耕?!?/p>
張春耕立刻上前一步,動作沉穩(wěn)而利落。他沒有像祁雄那樣胡亂翻動,而是在包內(nèi)快速地?fù)軇又焕︹n票的邊緣,目光銳利地掃過鈔票的捆扎帶和成色。
不到一分鐘,張春耕收回手,對著蔣凡微微點(diǎn)頭,聲音不高卻清晰:“凡哥,五捆,十萬面額一捆。新舊都有,大部分不連號,沒有問題?!彼匾恻c(diǎn)出“大部分不連號”,這是蔣凡之前要求的細(xì)節(jié)。
蔣凡這才緩緩放下一直端在手里卻沒喝一口的酒杯,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那堆現(xiàn)金上,又緩緩移向祁雄那張寫滿焦慮、恐懼和一絲期待的臉?!昂??!敝煌鲁鲆粋€字,聲音平淡無波。
這個簡單的字,卻讓祁雄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猛地一松,差點(diǎn)虛脫地癱軟下去。他強(qiáng)撐著,急切地追問,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那……東西呢?卓瑪,還…還有…其他那些……”
蔣凡緩緩站起身,動作因腿傷而略顯滯澀,但脊背挺得筆直。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瞬間矮了一截的祁雄,眼神冰冷而深邃,如同在俯視一個即將溺斃的囚徒,緩緩搖了搖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