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
連城在醫(yī)院連廊,收到白瑛短信,“我慎重考慮了一下,還是不要和蕭達發(fā)展關(guān)系了。”
連城,“?”
下一秒,白瑛視頻電話打進來,哭喪臉,“你跟梁朝肅遲早圖窮匕見,蕭達死腦筋拒絕來白家。姐妹和情緣,我肯定選你?!?/p>
連城下樓,“不知道說什么,要不給你道句謝?”
白瑛吭吭哧哧,“沒事,這是你該謝的?!?/p>
連城到住院藥房窗口取藥,“那你明早回南省,還要蕭達送你嗎?”
白瑛,“送,我要跟他最后告別,好歹拉個手,親一口?!?/p>
連城,“……”
白瑛指使,“可我已經(jīng)被拒絕了,他說梁瘋吩咐他幫助你,就得時刻響應(yīng)你指揮。明早是上班時間,他沒空?!?/p>
連城明白了,“那我——請他放假?”
“nice,我的姐妹。我已經(jīng)打探清楚,梁瘋中午高燒進醫(yī)院,蕭達這會兒在醫(yī)院一樓輸液大廳。你不想見梁瘋,現(xiàn)在速速過去截住他,我在住院樓左邊小花園等你好消息。”
“……”連城,“你給我道句謝。”
“謝謝姑奶奶?!?/p>
連城呵,“乖孫,這是你該謝的?!?/p>
輸液大廳位于急診門診處,在一樓左側(cè)急救室旁。
省級醫(yī)院人多,一排排鋼制座椅,大幾百張面孔,立的走的摩肩接踵,又有幾百張。
連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快要放棄了,余光抓住一片衣角。
蕭達早上來送早餐,穿了正式的西裝,一眾日常休閑衣物中,尤為顯眼。
大廳聲音嘈雜,連城喊不應(yīng),擠過人群追他,一路到二樓單人病房。
連城停在門口,透過門上玻璃窗。梁朝肅靠坐床頭,聚精回神對著電腦,他削瘦后輪廓愈發(fā)冷硬,不出聲就有一種無形壓迫力,厚重威懾,卻又極致吸引。
護士撕輸液器包裝,時不時望他。
梁朝肅視線定在屏幕,伸出胳膊。
連城的角度,僅隱約看見他手腕內(nèi)臂一片青紫。
護士固定他手臂,過許久才確定位置,緩緩把鋼針推入經(jīng)脈,“梁先生,硬針傷血管,也容易走針。次數(shù)多了,您手臂淤青很難好,如果長時間輸液,建議您還是用留置針?!?/p>
梁朝肅收回胳膊,“謝謝?!?/p>
他嗓音沉穩(wěn),磁性的微啞,禮貌風(fēng)度十足。
“梁先生不用謝,這是我的職責(zé)?!弊o士端起托盤,抓緊時間欣賞幾眼。
男人打扮簡潔,灰大衣黑西褲,從主任門診出來,整個科室都印象深刻,足夠英俊,也足夠冷硬矜貴。
可惜從頭到腳寫滿“難搞勿擾”。
禁欲掛的男人,若非遇見特定女人,那是鋼心鐵腸,死他面前,都不帶多看一眼。
護士轉(zhuǎn)身拉開門。
連城側(cè)身讓路,再回頭,一束幽深目光已經(jīng)捕捉她。
深濃、沉靜,一霎波瀾皺起。
像汪洋在無邊無際的月夜下,波光粼粼。
連城佇立在門口。
昨天錄音后,梁朝肅在她隔壁開了房間。下午他離開前,蕭達過來隔著門板,告知梁朝肅晚上九點前一定回來。
連城便明白,梁朝肅是心知肚明她錄音了,讓蕭達交代這一聲,是告訴她,他不跑。
“我找蕭達?!?/p>
梁朝肅斜瞥窗邊,蕭達正在沙發(fā)上分類文件,聞聲回頭,“您找我?”
連城繃直著背,“是。”
蕭達情不自禁望向梁朝肅,四目相對,他也僵硬了,“連城小姐,早餐確實是梁先生訂的,我不該騙您。”
梁朝肅轉(zhuǎn)回頭,外面晴天日照,窗戶開著,冷風(fēng)送進來松柏的苦味,他面容背光,“那你吃了嗎?”
蕭達忍不住側(cè)目。
事到如今,他以為梁朝肅再開口,應(yīng)是問最驚心緊要的。
報警了嗎?
有沒有控告他?
至今沒有驚動,是否對他有猶疑,有不忍?
這三十幾個小時,蕭達分秒難安。
實在不成想,他竟是這么一句,如同冰島許多次解釋。
蕭達至今不理解,他為何哪樣牽強。
連城喉嚨生堵,干巴巴,“蕭達早上說是他買的,白瑛吃了?!?/p>
梁朝肅表情淡了點,沉的生硬,“你找蕭達什么事?”
明明門窗開著,她立在走廊,除開冷風(fēng)送過來那一陣兒清苦,她離梁朝肅足夠遠。
連城依舊有一種憋悶,不是以往厭恨無力,而是莫名其妙的煩躁、考問。
人永遠對罪犯抱有最大懷疑,但罪犯自首,罪犯束手待擒。
連城不知道梁朝肅是什么心態(tài),她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冰島他自辨。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娶你。
不能理解。
“個人私事?!彼е忠簦安贿m合外人在場?!?/p>
梁朝肅抿唇,語氣梆硬,“我是外人嗎?”
蕭達馬上表態(tài),面向連城特別鄭重:“我跟您所有事,都不需要避諱梁先生,您請講?!?/p>
連城癱著臉,內(nèi)心有掙扎。
氣氛壓抑浮沉,一點點窒息,迫的她想轉(zhuǎn)身走。
可白瑛千里奔襲來齊省,下決心最后告別。且就等在小花園聽好消息,更喊來姑奶奶。
她張嘴,有心提為白瑛。
可梁朝肅心思密,眼也毒。她提白瑛,跟主動在他面前過明路,有何區(qū)別。
白瑛要面子的。
“……”
恰在此時,連城手機鈴聲給了臺階。
她順勢接起,離開門口。
對面是男人溫和的聲音,“連城小姐,我是馮時恩。”
連城腳步一頓,身后響起腳步聲,蕭達追過來。
連城打手勢,讓他稍等,“你好馮先生,有事嗎?”
馮時恩道歉,“很唐突冒然聯(lián)系你。連城小姐還記得我提到的那名朋友嗎?”
連城嗯。
馮時恩便說:“他就是香江林家的少爺林蘭峰,偶然在宴會上,發(fā)現(xiàn)靛省顧舟山的侄女連盈盈,眉眼竟與嫁到新加坡莫家的姑姑,有幾分相似?!?/p>
“礙于莫家如今內(nèi)部分歧嚴重,不好大張旗鼓行事,便拜托我去靛省,想辦法暗中做親子鑒定。之前和你車站偶遇,便是這個原因?!?/p>
“而我見到連盈盈之后,她的眉眼與其說像林蘭峰的姑姑,不如說像你。并且她很防范我,像是知道我有目的,很排斥我靠近。”
連城靜默不語。
馮時恩聽出她呼吸不穩(wěn),“連城小姐,我知道你相信警方結(jié)論。可畢竟相隔二十幾年,證據(jù)不足,且其中不排除有綁匪故意設(shè)置誤導(dǎo)人的陷阱。所以,我想請你最近兩周內(nèi),盡量抽時間來一趟香江?!?/p>
蕭達落后一步,從頭到腳陷入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