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突然問陳山火:“有比天神道更好的歸宿嗎?”
陳山火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有,六道之外有的是更好的世界,不過那些地方,距離我們太過遙遠,不是我們能企及的?!?/p>
我若有所思,目光挪回到臺上。
女閻王給的兩條選擇,對這個男人都很不利,所以,他會選擇將全部賭注押到闖關(guān)上,還是保守起見,選擇去陰間呢?
我們都期盼地等待他的答復,男人很糾結(jié),半天不吱聲,好像在權(quán)衡陰間和地獄,哪里更好似的。
給女閻王一下整不耐煩了,拍著桌子厲聲尖叫道:“快點選!”
“我……我選擇闖關(guān)!”
“帶走!”女閻王手一揮,陰兵押著男人就下去了。
關(guān)于陰兵,沒什么太多可介紹的,陰兵們身穿統(tǒng)一的黑色制服,外披一層薄薄的皮甲,有點類似人間的警察,他們一個個面如白紙,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皮,一臉的死氣。
男人被帶出場,不一會,就有陰兵來匯報:
“他闖關(guān)失敗了,我們把他扔進了第五獄,鐵樹獄。”
接下來審判的,是一位婦女。
婦女上臺往那一站,女閻王低頭只看了兩眼卷宗,就拍案怒道:
“墮胎等于殺人!你不知道嗎?”
婦女愣了愣,掩面大哭:“我是護士,我是白衣天使,我墮個胎怎么了我?”
女閻王把卷宗撕的粉碎,朝婦女扔去:“下賤的東西!哭?你還有臉哭?你該下無間地獄!”
臺下的李富強看的是直搖頭:“這審判強度,也太夸張了點吧?”
陳山火對他道:“你在這看,我跟你哥說會話,馬上回來?!?/p>
他一招手,立刻有人送上茶水,果盤和點心,李富強跟個大爺似的,坐在那邊吃邊看。
陳山火領(lǐng)著我出門,外邊是一條巨大的走廊,一眼望不到頭,兩側(cè)全是剛才這樣的審判廳,我跟隨陳山火七拐八拐,一路來到他的辦公室。
我進屋一瞅,里面普普通通,就一平常人家的書房,除了桌椅書柜之外,并沒有擺放什么奢侈之物。
地上的擺著個小香爐,往外冒著裊裊青煙,辦公室光線陰暗,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
我掀開窗簾瞧出去,外邊是一個寂靜,詭異的巨大峽谷,和金瑋的描述完全一致,峽谷中沒有一點風,樹葉子上落著厚厚一層灰,數(shù)不清的男女正排著隊,有說有笑地等待著闖關(guān)。
“人間死的人太多,一萬個閻王每天連軸轉(zhuǎn),都審不過來。”陳山火背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嘴里含著煙斗:
“再說了,陰間鬼的密度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貓狗,直接安排他們闖關(guān),闖不過下地獄就完事了?!?/p>
我注視著窗外歡聲笑語的男女:“他們知道他們即將要下地獄嗎?”
“無所謂?!标惿交鹜淘仆蚂F道:“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場電影,有主角有配角,而他們,只不過是一群連臉都沒資格露的臭跑龍?zhí)椎?,誰會在意他們的死活呢?”
我收回目光,看向陳山火:“所以,主角是誰?”
陳山火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主角只有兩個,分別是你和我?!?/p>
我坐到他對面的沙發(fā)上,點著煙深深吸了口:“那吳珊呢?配角?”
“吳珊是你手下的陰差,可你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所以你現(xiàn)在該明白,我為何這樣抗拒你,和你所代表的中陰了吧?”
我直言不諱道:“陳山火,你跟六道一樣無情,冷酷,我在你身上沒嗅到半點人味,你別指望我能替你賣命。”
“在中陰打工,我也是迫不得已,早晚有一天我會跑的?!?/p>
陳山火輕咦了聲,眨著眼問我:“跑?跑去哪?去749局?去馬義的里世界當土皇帝嗎?”
我沒吱聲,其實里世界我壓根沒考慮,我打算去修羅道當阿修羅,因為青丘還需要觀想一幅畫,才能脫困,那副畫存放在修羅道,所以那地方我遲早都得去。
我與修羅道,只差一步之遙了,只要過了斷離舍的大劫,我就可以走了。
而且我不光自個走,我還要把我家人都帶過去。
見我半天不吱聲,陳山火嘆了口氣:“吳珊早就該死了,她的陰壽耗盡了,這次鏟除互助會窩點的行動,是她主動申請的?!?/p>
“但陰差和活人不同,陰差的陰壽耗盡后,并不會直接死去,而是開始承受種種痛苦,像厲鬼那樣,每天生不如死?!?/p>
“想結(jié)束這種痛苦,只能舍棄陰身,這是每一個陰差的宿命,也是六道對她們的詛咒……吳珊成功做到了,她將腐朽而痛苦的陰身贈與了灰奶奶,她的靈魂終于解脫了出來,可以前往下一站了……”
我驚疑地注視陳山火,內(nèi)心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靜,他是閻王爺,他不能撒謊騙我。
原來陰差,并不能正常地迎接自然死亡,每個陰差都必須像吳珊那樣,在壽終正寢后,選擇被外物所吞噬,以這種慘烈的方式,來結(jié)束自己的使命,永遠地離線。
吳珊早知道她會死,她選擇死在了我面前,死在了灰奶奶的口腹之下。
難怪,灰奶奶吞下吳珊后,說她跟沒吃東西似的,肚里空蕩蕩的,她吞下的只是一副早已死去的空皮囊,她能不空嗎?
想到這,我臉微微一紅,說陳哥你早點講嘛,你不說我哪能知道呢?
陳山火笑了笑,這個人很少笑,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我總算有了點人味了吧?”